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上天竟然連這最後一絲幻想也不給他留。
解燕停不知道穿越的契機是什麼,他是地震廢墟中被鋼筋紮穿了腰腹,死後穿來的,所以他猜測解雁行很可能也是死亡穿越,然後在這個孤獨的他鄉,無助又痛苦地再一次死去。
那些可以變形巨大化的雌蟲們,那些擁有鋒利的刃與刺、擁有堅硬鎧甲的雌蟲們,那些說著雄蟲寶貴、願意為雄蟲奉獻一切的雌蟲們,那些廢物,那些垃圾,那些渣滓,居然還要靠他柔弱的弟弟保護。
如果不是因為那隻名叫卻戎的銀白色雌蟲是解雁行用生命保護下來的蟲,如果不是因為燕巢是一個號稱絕對中立的組織,他需要一個替他遮掩,替他在外行動的蟲,解燕停真的想一隻也不留下,不管是締結特,還是什麼軍隊少將,儘數都去為解雁行陪葬。
解雁行死了,你們憑什麼還活著?
他已經坐穩了燕巢的位置,無需再韜光養晦隱藏發色和瞳色,就更懶得遮掩自己暴戾的本性。解燕停不是什麼溫柔善良的哥哥,從來都不是,他喜歡現在的身份,喜歡現在的生活,不需要再像地球上那樣,偽裝成一個良善包容的好哥哥。
但如果讓他選擇的話,他還是想要自己的弟弟活過來,即使這需要他戴一輩子的假麵具。
他也可以就那樣裝一輩子。
解燕停調動一切手段,擴大解雁行那張海報的影響力,形成輿論趨勢,迫使議會鬆口,解雁行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孤獨地死去,他要讓整個世界都知道解雁行的名字,知道有一隻雄蟲曾經來過,知道有一個絢爛的人類如曇花一般,綻放即逝。
暗地裡他再將卻戎撈出來,塞回軍部,並私下裡匿名同他聯係,想要和他合作共同對付締結特。不出所料,這隻雌蟲立刻答應下來,幾乎沒有多加思考,甚至有為了覆滅締結特甘願去死的瘋狂。這也是解燕停徹底決定饒他一命的原因。
但就在締結特組織徹底被摧毀,一名餘黨也為留下,上行星為剿匪功臣舉辦慶功宴的那個夜晚,解燕停也悄悄地去了,他竟然看見那隻銀灰發的雌蟲朝另一名雄蟲笑了,那是一種溫順而滿足的笑容,雖然短暫,卻令對麵的灰發雄蟲立刻紅了臉頰……
解燕停知道這隻雄蟲,名字叫津,高等雄蟲,來自第五星,對卻戎的喜愛溢於言表,隻要卻戎沒有去前線剿匪,他就會時常出沒在卻戎附近。
因為締結特已經覆滅,你認為你已經為解雁行報了仇,無愧於心,所以準備開展新生活了嗎?
這才多長時間,你就移情彆戀,看上彆的雄蟲,用我弟弟以命換下的命,去享受彆的雄蟲的寵愛與仰慕。
卻戎,你真該死……
解燕停頭一次解開偽裝,在那個烏雲遍布,無月無星的深夜,在藍星彆墅原屬於解雁行的房間內,用自己真實的麵容看向神經衰弱驚恐萬分的卻戎,語無倫次,又滿懷恨意地告訴他——
“你的命是解雁行給的,你永遠都隻能屬於他,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
“卻戎,為什麼你還活著,解雁行卻死了。憑什麼解雁行死了,你卻還好端端地活著?!”
“我恨你。”
……
在彆墅外的庭院內,解燕停遇到了等待多時的荒遊。
黑暗中,一對發亮的綠瞳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他們的相遇最初還算浪漫,是解燕停從小到大頭一次被一個男人蠱惑,度過了一個美妙又放縱的夜晚。他其實並不介意這段一夜情有後續,甚至還在清晨醒來時看著床邊的男人,稚嫩又青澀地想著這名漂亮的長發男子會不會久經花叢,經曆繁多,他貿然求聯係方式,會不會被嘲笑是個不懂規矩的毛頭小子?
但解燕停沒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個囚禁而黑暗的後續。
從地下室反殺離開之後,變得愈加神經質與謹慎的解燕停花費很長時間才逐漸了解這個世界,明白了雄蟲與雌蟲,明白了標記,也意識到他之前和荒遊之間的誤會,但這個時候已經離他們的最後一次相隔了足足三個月。
解燕停再一次回到荒遊囚禁他的地方。
他在這裡等了一周時間,終於再一次見到荒遊,對方痛苦萬分地一關上門就癱倒在地,低吟著在地上翻滾,從衣櫃裡翻出解燕停曾經穿過的衣服,雖然上麵早已沒有了他的氣味,但卻是荒遊最後的慰藉。
解燕停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在荒遊慌亂又祈求的目光中,履行了一名雄主應儘的義務。
從最開始隻在這個房間內一個月見一次麵的約定,到互相諒解,有時在外麵來一場雙方都要戴著口罩帽子的約會,再到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一名是地下情報組織燕巢的接班雄蟲候選之一,一名是久負盛名的天才科學家、發明家……
他們遊走在灰色地帶,做事不問對錯,隻看利益。
是最佳的盟友。
解燕停還沒有從那種想要毀滅一切的暴戾情緒中走出來,他擁有的東西本來就少,而且一切都需要他竭儘全力才能握在手心裡。
直到他看見荒遊張開雙臂,微笑著朝他歪了下腦袋。長發如瀑,明眸皓齒,一切都好像他們初遇的那一天。
解燕停慢慢朝他走過去,等到最後那段距離時,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他將荒遊攬進了懷裡。
“我不是什麼好人。”解燕停說。
已經知道了地球與穿越的荒遊點點頭,手指溫柔地穿過雄蟲發絲,“你要是好蟲,這世界上就沒有壞蟲了。”
“荒遊,你是我的,你一輩子都屬於我。”
“……”荒遊動作一頓,黑夜中,他驚喜地微啟開唇,難以置信耳邊聽到了什麼美妙的話語。
“即便我死了,你也得永遠守著我。記住了嗎?”
“燕停,我愛你。”荒遊緊緊擁住解燕停,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