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寒暄片刻,宜妃才說出自己要說的話。
“昨兒文答應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
蘇雲溪麵對康熙的時候,選擇的是暴露她的小心機,但是麵對宜妃的時候,她選擇裝傻充愣。
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她可憐巴巴的紅了眼眶:“拿那東西出來,羞辱誰呢。”
這個發展宜妃有些看不明白,這怎麼就哭上了。
她看著底下束手而立的富察貴人,對方臉頰嬌紅,眼角眉梢都帶著侍寢過後特有的春情,眼圈微紅的樣子,特彆惹人憐愛。
就挺突然的。
她以前若是聽到這樣的問話,定然會暴躁的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將所有事都給說一遍。
然而看如今的表現,這是長進了。
宜妃掐了掐手中的帕子,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看著她,笑吟吟道:“行了,本宮知道了,你伺候萬歲爺一宿,也是累著了,回去歇著吧。”
蘇雲溪回眸看了她一眼,淺笑著告退離去。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縱然康熙一時寵她,但是沒有意外的話,她以後會一直在宜妃的統治下。
這可真慘,對方不是哪裡好相與的,而且長壽的緊。
地獄模式再次開啟。
等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這個她原本有些嫌小的小兩間,突然就讓她有了些許的歸屬感。
不管房子大小,隻要是她的,那才是真的。
想想在這地界有一小間,這在前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蘇雲溪啜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金釧,笑吟吟問:“昨兒有人來過嗎?”
文答應的事,定然不是一個人能夠做到,以眾人對她往常的理解,怕是覺得她藏不住事,像宜妃那樣查探一番,倒也在情理之中。
“剩餘的幾位都來了,說是來瞧瞧您。”金釧一板一眼的回。
這宮裡頭的人,都長了一百個心眼子,從不肯說心裡話的。
但是從跡不從心,隻要瞧瞧做的什麼事,也就知道心裡想的什麼了。
蘇雲溪在想,這一次殺雞儆猴,想必是能讓她安生些許日子。
慢悠悠的拿著小水壺澆花,她恍然間發現,竟然打霜了,菊花上頭,是白白的一層霜。
竟這般冷了。
蘇雲溪感歎一聲,細心的撫掉白霜,怔怔的看著手中的菊花瓣,這花是真的脆弱,像是文答應一樣,她不過稍稍反擊而已,對方就毫無反手之力。
而對於宜妃來說,她比文答應還不如,對方若是想要弄死她,就更簡單了。
深切的危機感,籠罩了她。
金釧抱著一罐子桂花乾出來,笑著問:“您吃不吃桂花糕,做一點給您吃如何?”
蘇雲溪點頭,上前看了一眼金黃色的桂花,隨口問是打哪來的,就聽金釧回,是前些日子在禦花園打的。
“成,你去廚下做吧。”她道。
她沒有單獨的小廚房,隻能拿去禦膳房做,但是她如今得寵,就算是半途要東西吃,也沒有誰敢說什麼。
但是她一般不做這樣的事,而是自己拿東西去,或者是拿錢買。
一是原主不差錢,一直都這麼做的,再一個,這宮裡頭,能用錢買的東西,儘量不要用人情。
沒一會兒金釧哭著回來了,小臉臟兮兮的。
“怎麼了?”蘇雲溪放下手中的水壺,輕聲問。金釧抽了口氣,掉著淚道:“不當心摔了。”
這樣的事,聽來也挺稀罕的。
這宮女太監進宮,頭一個要學的就是走路。
“怎麼摔的。”她追問。
金釧一聽,登時委屈起來,可憐巴巴的告狀:“路上碰著郭絡羅貴人了,不小心撞了上去。”
自然是對方故意撞她的,但是這話,她不能說。
和郭絡羅貴人之間的恩怨,說起來也是源遠流長,蘇雲溪登時了然,叫銀釧端水來,給金釧洗洗。
這種事,就是沒地說理,故意氣人的事。
畢竟按道理來說,沒有懲罰金釧,已經是郭絡羅貴人手下留情,這桂花乾罐子打了,那倒是小事了。
再者她們兩個平級,還真是誰也奈何不得誰。
好氣,無能狂怒,但是拿郭絡羅貴人沒法子。她家世好,對方在宮裡頭有宜妃做靠山。
安撫金釧一番,又賞了她一個實心的銀鐲子,才把這事壓了下去,但是對她來說,跟郭絡羅貴人的梁子,這也結下了。
她原打算,等康熙入後宮就好生的告狀。
誰知道對方一連好幾日都不曾入後宮,好在又等了幾日,康熙終於傳召後妃了,頭一個想起來的就是富察貴人,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人明明沒什麼特彆的,偏偏特彆和他心意,一直惦記著。
蘇雲溪打扮的美美的,這才往乾清宮去。
這侍寢也是個體力活,需要養精蓄銳,打起精神來對付。
她頭上帶著的,是上次康熙賞她的紅寶石頭麵,還特意搭了一套深紅雲錦,這個顏色其實不大適合她穿,她有些掩不住。
但穿上後,意外的端莊大氣,將紅寶石的張揚壓下去一點,她就有些舍不得了。
到了乾清宮,康熙一見,上下打量一番,也忍不住誇:“這套衣裳好看,富察貴人眼光不錯。”
蘇雲溪便抿著嘴笑,離他近了些,淺笑著道:“您喜歡就好。”
她剛開始的羞赧去了些,麵對他的時候,放鬆些許,但是麵上仍繃著些許溫柔來。
當她笑盈盈的目光望向康熙的時候,心中就是一頓,她感覺康熙有些不大對勁。
原本就有些深不可測,但是如今瞧來,好似一汪深潭,反射著凜凜寒光,叫人完全看不透,隱隱的又有幾分通透世故。
這是一種非常矛盾的氣質。
“朕喜歡。”他隨口回。
這樣一來,蘇雲溪心裡的違和感,就更加嚴重了,她仔細的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康熙,對方雙眸微闔,原本還能看出幾分情緒,如今卻跟利劍入鞘一樣,什麼也看不出了。
搭在腿上的手指骨節修長,肌膚白皙,隻指肚些許的粗糙,明麵上瞧著跟以前沒什麼區彆。
但是以她的了解來說,康熙不一樣了。
“萬歲爺日益勇猛,瞧著叫嬪妾折服不已。”見康熙目光沉沉的盯著她,蘇雲溪紅著臉,細聲細氣道。
室內一時安靜極了,隻有紅燭劈啪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