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溪看著康熙, 這是一個無情的圓夢機器。
他太會收買人心了,這種時不時的圓夢時刻,簡直就像是小毛驢跟前吊著的那根胡蘿卜。
但是這種畫餅行為, 不得不說, 讓她非常心動。
她看著康熙的神色,琢磨了一會兒,跨坐在他腿上,笑吟吟道:“那臣妾便隨口說了。”
他沒有什麼異議, 鼓勵的看著她。
蘇雲溪慢悠悠道:“臣妾住在西側間,倒也不是什麼常法, 您瞧著,給臣妾安排個宮室?”
這麼說著,意思很明顯了。
宜妃若是沒了,她在翊坤宮裡頭挪一挪, 便有現成的地方了。
她都能想到的事,康熙顯然也是能想到的。
“成。”她是一點都不貪心,就算他不說, 這等到時候,也必然會把宮室撥給她。
蘇雲溪便高高興興的笑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嬌嬌氣氣道:“萬歲爺真好。”
“這就好了?”他逗她。
她今兒穿著一襲粉青色洋花藤蘿紋泰西紗的裙子,非常淡雅的裙子, 行動間如同流動的泉水, 叫人心情舒暢。
蘇雲溪認真的點頭:“就這, 臣妾便滿足了。”
兩人又閒話幾句, 康熙便去忙了。
蘇雲溪在想著宜妃現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卻不知道, 宜妃也是在想著她。
翊坤宮。
宜妃關在宮裡頭,不許跟外頭有星點聯係,她原本染了福壽那些玩意兒,就有些上癮,剛開始的時候,還送些尋常膳食過來,當發現她有這個苗頭之後,康熙便斷了她的膳食。
她這會兒餓的頭眼發暈,難受的一塌糊塗。
但是幾個精奇嬤嬤看她看的很緊,讓她沒有一丁點的機會往外頭傳遞消息。
她有些不明白,就是對崇嬪下手罷了,小懲大誡一番,降位、罰俸、關禁閉這樣的處理方式,她都能接受。
唯獨不能接受要她的命。
一個低位妃嬪罷了,竟然要了她的命,這樣的情況下,怎麼能叫人釋然。
富察氏那小賤人,配嗎?
然而就是她,讓她此刻躺在榻上,腹中空空,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胃在消化胃。
宜妃睜著眼,看向帳頂,那葡萄纏枝的花紋,象征著多子多福,她想起來自己的五阿哥胤祺。
這個孩子,打從生下來之後,就抱到皇太後處撫養,現下隻會說蒙語,就算是母子相見,也沒什麼話說,畢竟彼此間語言不通。
她正在學蒙語,想著孩子不會,她得會。
但是萬歲爺是要她的命,她以後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胤祺了。
宜妃睜大雙眸,素來嬌豔的臉頰上,一片昏黃,她一向爽朗有活力,這會子跟枯萎的花朵一樣,蔫噠噠的。
太久沒有進食,造成她唇舌都一片乾燥。
嘴唇發白起皮,瞧著淒慘極了。
她正在發呆,就見康熙跟前的奴才來了,是一個叫魏珠的,瞧著還年輕,不到二十的樣子。
作為梁九功的得意大弟子,宜妃焉能不認識。
在這種情況下,她眼眸中不禁迸發出光亮來,難不成,萬歲爺赦免了她的罪。
“奴才給宜妃娘娘請安。”魏珠輕聲道。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好好的請安,她就覺得確實有希望。
“起。”她側起身來,一臉期盼道:“可是……”
不等她說完,魏珠便低低的笑了,柔聲道:“萬歲爺說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下,魏珠說話愈加慢悠悠。
“您不能臟了這地,故而先遷到儲秀宮去。”
這話說的誅心,宜妃原本就雪白的臉色,登時變得青白起來,她強行提的一口氣卸了,登時有些難受,口唇都有些發紫。
宜妃勉強起身,看著垂眸躬身一臉恭謹的魏珠,低聲道:“本宮要見皇上。”
她縱然這麼喊,但是心中明白,是見不到的。
“本宮要親自麵見萬歲爺,總不能什麼都不說,便直接定罪了吧。”她道。
魏珠低低的笑了,側眸看向她,當初的宜妃,麵上總是一片和善,實則最是手毒,他不過多看了兩眼,被她瞧見,沒幾日功夫,就被罰了,用的罪名是不敬。
“萬歲爺交代過,叫您聽話些,彆鬨。”魏珠一板一眼的盯住。
然而這樣的結局,對於宜妃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若是移到儲秀宮,她不信對方會讓奴才也跟著,到時候她身邊沒有一個人,豈不是死的更快。
想到死這個字,她不禁不寒而栗。
看著她絕望的眼神,魏珠麵目平和,衝一旁的精奇嬤嬤點頭,示意直接抱著她走。
現下快要下鑰了,周遭都沒有任何聲音,宜妃的嘴被捂著,直接抱著往儲秀宮去,安排在先前小貴人住的宮裡頭。
等收拾妥當之後,魏珠看向一旁的精奇嬤嬤,厲聲道:“這差事辦好了,若有差池,萬歲爺定不輕饒。”
宜妃挪出去後,這翊坤宮真正的差事才出來。
既然決定了崇嬪入住,那麼她原先的那些桌擺陳設,便都要敲了重新裝。
康熙想了想,等晚間尋崇嬪的時候,就問她想要什麼風格的。
看著正殿的堪輿圖,蘇雲溪皺著眉頭,這是要自己裝修,那豈不是好玩了。
她大手一揮,開始認真的畫圖,既然是自己住的地方,甚至未來許久要住的地方,自然是怎麼方便怎麼來。
這堪輿圖,基本已經弄好了,剩下的就是根據個人喜好,而進行的一點小小的改動。
蘇雲溪原本想著自己定,但是為了讓阿卡納西有參與感,獲取他的一點喜好,便拿著堪輿圖,期期艾艾的湊過來,輕聲道:“您能幫臣妾瞧瞧嗎?”
說著她就湊過來,離的近近的,淺笑著解釋,她沒有做過這樣的差事,但是做不好,故而想要叫他參謀一下。
然而話是這麼說,但是每個人的審美都不一樣,在這種情況下,隻要你提建議,必然是跟著自己的審美來,他看室內比較順眼的情況下,自然願意多呆一會兒。
康熙果然認真的給她提議,兩人絮絮的說著話,包括牆紙用什麼色用什麼花紋,這家具用什麼木,都一一的商議過。
“紫檀木如何?”
蘇雲溪抬眸看向他,柔聲道:“那您喜歡嗎?”
康熙點頭:“嗯。”
他既然喜歡,那就選了。
林林總總,包括門口種什麼樹,都仔細的問清楚了。
這麼說了半晌,她有些累,便窩在他懷裡,軟乎乎的撒嬌,蘇雲溪原本想改變策略,換一個方式來。
然而想想他去盛京謁陵的時候,才表現的冷漠無情。
但是回來的時候,他直接就變了心意,又對她熱乎起來,她認真思考是不是那封信的緣故。
後來想想,不是的,康熙不是這樣的人。
若他是這般念舊的人,那麼就不會這樣對宜妃了,瞧瞧這犯了事,直接就是弄死了事。
所以想著,她之前的行為,還是有用的,但是康熙這人比較狗,所以說翻臉就翻臉,簡直讓人無言以對。
“情哥哥~”
她冷不丁湊到他耳邊低喃了一句,見他抖了抖耳根望過來,便一臉若無其事的走開了些。
“再叫一聲。”康熙道。
她的聲音又綿又軟,軟濡嬌媚,這般壓低了嗓來說,更是好聽的一塌糊塗。
麻的人骨頭都酥了。
蘇雲溪輕輕一笑,哪裡是他說要叫,她便叫的。
她覺得,還是之前給糖給多了,光想著順他的意,卻不曾想,當閾值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這滿足感就直線下降。
她決定以後就進行饑餓營銷,他想要的都沒有。
用手帕打從他臉上拂過,蘇雲溪輕輕一笑,緊接著就離開了。
她坐在離他遠遠的地方,那身上帶著暖暖的玫瑰花,順著風就飄進他鼻間。
“學壞了。”他眸色幽深的起來,直接往她這邊來,走近了之後,便直接將她摟到懷裡,蹭著她的脖頸,慢悠悠的不說話。
蘇雲溪被他蹭的難受,男性氣息縈繞,是一種非常有侵略性的氣息。
“彆。”她歪了歪頭,輕聲道:“不能如此。”
然而對於他來說,這點拒絕不疼不癢的,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甚至覺得這是欲拒還迎。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反應可想而知。
蘇雲溪被他蹭的小臉通紅,這是一個非常性暗示的動作。
“彆呀。”她軟乎乎的撒嬌。
雙手無力的推著他,見他沒有反應,便執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一邊道:“您瞧著,如此可行?”
胎動陣陣。
幼兒踢在手上的觸感,好極了,好像是新生命再和這個世界對話。
康熙心裡那玩鬨的心思去了,變得認真起來。
他看著她起伏的肚皮,輕聲道:“你辛苦了。”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倒也不打緊,隻是對於她來說,隻要她喜歡這個孩子,她的路就順暢許多。
但是想想宜妃這個前車之鑒,她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宜妃膝下還有胤祺呢,一點也沒耽誤康熙下決定,好在胤祺養在皇太後跟前,對於以後沒有什麼影響。
有些人,是禁不得念叨的。
這頭剛想著宜妃,沒兩日功夫,就有奴才上報,說是她抱病而亡。
脈案寫的清清楚楚,跟真的一樣。
若不是她知道內情,還真當一切都跟記載的一樣。
她沒了,這後宮妃嬪舉哀。
蘇雲溪沒去,她懷著身孕,衝撞了有些不大好。
但是哀樂陣陣,一直在耳邊回響,況且這闔宮儘是一片白,像是了冬日大雪。
喪事一連辦了三天,後宮妃嬪還鬆散了些,其他的都交給內務府來辦,理論上來說,這妃嬪沒了,都是要給哀榮的,比如說喪儀按著高一位來辦。
但是宜妃不是,她仍舊按妃位辦的,旁人就知道,她是犯了事。
隻不過被按下來了,一直不曾有人說出來而已。
對於宜妃的死,後宮眾人都有些詫異,又覺得意料之中,但是都在猜測,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謀害崇嬪這樣的事,大家都做了,並不單單是宜妃一個人,作為幕後推手,大家都明白,這一次的事,定然是為崇嬪報仇。
但是理論上又有些說不通,畢竟一個嬪罷了,就算動手了,她也毫發無傷不是,為什麼會直接弄死宜妃。
然而過了幾日,眾人才恍然發現,弄死宜妃事小,這一次竟有血流成河之意。
凡是跟此事戰敗你的奴才,俱都被押入慎刑司,嚴刑拷打之後,直接打入天牢。
就連剛剛聖駕駐蹕過的郭絡羅府,這一次也獲罪頗深,直接查抄了。
一個小小的嬪位,竟然有這麼大的能力不成,眾人都有些疑惑不解,總覺得這裡麵,還有什麼是她們所不知道的。
而且是最關鍵的信息。
蘇雲溪倒是知道福壽的厲害,知道這是個狠毒玩意兒,隻要沾染上,這輩子就毀了,但是在康熙初期,這玩意兒知道的人比較少才是。
而康熙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康熙如今的表現,是作為帝王的正常表現,還是說,他知道些什麼,比如說有一些像她一樣的特殊情況。
不可否認的是,他身上那股子封建味,著實有些濃厚。
百思不得其解,這樣的秘密,她並不是很想知道,畢竟知道的多,死的就快。
瞧瞧宜妃,在十六年冊封為宜嬪的時候,尚且有評價說,眷顧最深,這代表著什麼,這就代表著,她是康熙初期最受寵的那一個。
康熙不管去哪裡,都會給她帶特產之類,可以說聖眷最深。
她最厲害的地方,是長盛不衰。
一時半會的得寵,這宮裡頭太多了,但是對於康熙來說,要讓一個擁有一片森林的人,卻總是想著你,就已經很難了。
蘇雲溪歎了口氣,看著郭絡羅係被清洗乾淨,而她膝下養著的小公主,現下也空了出來,郭絡羅貴人沒有資格養育小公主,那麼就要有個人接手。
康熙在心裡盤算,到底給誰好。
想想貴妃膝下空虛,給了她倒是正好。
“貴妃?”蘇雲溪喃喃自語,打從她穿越以來,還沒見這麼一號人物,不禁有些呆。
見她如此,康熙不禁笑道:“嗯,她。”
蘇雲溪斂下神色,仔細的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貴妃娘娘身子不大好,原主一麵都沒有見過,更多的是聽個名,一直抱病,不曾出現在人前。
故而她穿越過來沒見的話,便直接忽略了。
貴妃作為孝昭皇後的妹妹,遏必隆的小女兒,那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
再加上在宮裡頭有孝昭皇後的餘澤,她定然是活的非常瀟灑恣意。
蘇雲溪不置可否,深深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小可憐。
論家世不是最好的,論長相,也就比旁人強一點,但是這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的事,還真難說,她就是最好的。
所以穿越這麼久,她竟然從來沒想過會有貴妃的存在。
這應當是曆史上諡號溫僖貴妃的那個貴妃了。
這麼想著,她笑了笑,柔聲道:“那倒要恭喜貴妃娘娘了。”
這不用出力,也能收獲一個小崽崽。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若是喜歡,便直接給你了。”
蘇雲溪搖頭,她自己肚子有,何苦要旁人的孩子。
康熙也不過閒話一句,沒有真的給她的意思,想了想,柔聲道:“你喜歡公主還是阿哥?”
這樣的問話,略有些恐怖了,什麼喜歡什麼。
這話沒法接。
蘇雲溪想了想,側眸看向他,認真道:“不管是公主還是阿哥,隻要是萬歲爺的孩子,臣妾都愛。”
隻要是她的,她都愛。
這話強調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旁人都覺得這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