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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縣,東山。
稷下學宮。
李修遠於桃花樹下看聖賢書,在他的不遠處,羅小小撐著下巴,滿臉的哀傷。
小小的臉上,滿是與年齡所不符的悲愴。
時不時的還長長的歎一口氣,滿懷失落。
原本活潑的羅小小,看上去亦是消瘦了許多,沒了精氣神。
在羅小小又一聲歎息之後,李修遠合上了聖賢書,有些無言的看向了她。
“小丫頭,你彆歎氣了。”
李修遠揉了揉羅小小的腦袋,道。
“我那哥哥雖然不省心,經常打我,但是……他畢竟是我的親哥哥啊,有血脈關係的,如今,他死了,我心中還是很難受。”
羅小小癟著嘴道。
她小小年紀,可卻記得不少的事情,她猶記得當初在趙府被綁架,羅鴻不顧陷阱,帶著個沒頭沒腦的趙東漢就直接殺入趙府時的情況。
爹不知道在何處,能夠與她相依為命的,就這麼一個哥哥了。
“你哥沒死。”李修遠溫柔道。
“彆安慰我了,我雖然小,但是我懂……大家都說我哥死了,你說他沒死,隻是為了讓我安心。”
羅小小搖了搖頭,眼圈紅彤彤,愈發的難受。
李修遠哭笑不得,羅鴻死沒死,他還能不知道?
先不說有蘊含望川寺八千年佛運的佛鐘護佑,就單單那瞬間他感應到的熟悉的精神波動,他便明白,羅鴻想死都死不了。
夫子出手了呢。
不過……羅鴻消失不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的確是個問題。
李修遠站起身,抱著羅小小往春風小樓而去。
“你若不信,我帶你去問夫子爺爺,夫子乃是全天下最不可能說謊的人,夫子說你哥沒死,你哥就絕對沒死。”
李修遠安慰道。
羅小小眼睛不由微微一亮。
入了春風小樓,夫子坐在搖椅上,正在賞著窗外雲卷雲舒。
李修遠帶著羅小小坐下,好奇的開口詢問:“夫子,小師弟生死未知,當初我感受到了你的精神波動,小師弟可還好?”
夫子笑了笑,捋了捋胡須,看了李修遠一眼,又看了一眼瞪著大眼睛,滿是好奇和期待的羅小小。
輕笑道:“無需擔心,你這小師弟,現在指不定多快活呢。”
“很快,很快就會有你小師弟的消息了,到時候……保不準還需要你出手幫個忙。”
夫子的話,讓李修遠鬆了一口氣,揉了揉羅小小的腦袋,柔聲道:“現在你信了麼?”
羅小小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而李修遠則是抬起頭,凝眸:“需要我出手幫忙?”
夫子知道他如今在做什麼。
所以輕易不會讓他出手。
可夫子既然這麼說了。
毫無疑問,接下來,羅鴻小師弟……又要搞大事了。
李修遠徐徐吐出一口氣,“弟子明白。”
……
大夏帝京,天安城。
東極宮內。
太子披頭散發,穿著閒散的白色絲綢衣裳,赤著腳,在長廊之間踱步行走。
帝京下了一場暴雨,如今的天空,碧藍如洗,像是剛剛清洗過的明鏡似的。
在他的身邊,幾道身影很快浮現而出:“殿下,天安城周圍百裡,全部找過,未曾找尋到羅鴻的屍首……”
太子眯著眼,手指輕輕叩擊著長廊的護手,那朱紅色的護手之上,還有一連串的雨珠在勾連著,隨著他的敲擊,宛若鐘乳滴濺。
“羅鴻真的死了麼?”
“黃榜第一,連昆侖宮的謫仙人雲重陽都弄死的妖孽,身具大氣運之人,真的就這麼容易死了麼?”
太子眯著眼,修長的手指不斷點著護手。
他為什麼總感覺哪裡有蹊蹺呢?
總感覺……羅鴻沒死呢?
“加派人手,繼續搜查,高公公說了,羅鴻跌入時空長河的節點位置,距離天安城不遠,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太子道。
“喏。”
幾位護衛,沒有多說什麼,雖然不太理解太子的命令,但是躬身之後,紛紛退走。
他們覺得太子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區區四品,跌入那般絕境,豈能不死?
換了一品高手,怕是都隻能落得個身死下場。
但是,太子的性格他們知道,既然做出了這樣的命令,他們自然就會去遵守。
東極宮中,又變得安靜了起來。
許久,有拐杖輕輕敲打著地麵的聲音傳來。
太子扭頭,滿臉笑容的便走了過去。
“楚王,怎麼親自來了?本宮正準備去見你呢。”
楚王老態龍鐘,在感受到楚天南身死的刹那,仿佛一夜蒼老。
“天南身死,本宮深表遺憾,也感受到很難受,對於天南,本宮一直都很看好,他未來能夠成為大夏的守護軍神,護佑一方百姓,不受戰亂之苦。”
“不管是父皇,還是本宮,都對天南寄予厚望。”
“唉,可惜了……”
太子搖了搖頭,感慨道。
楚天南的死,已經確定了,瀾滄江那一戰,楚天南被羅鴻捏爆腦袋,他的無頭屍體都已經被人搜尋到,送回了楚王府。
“殿下節哀。”
楚王麵皮子抽了抽,道。
楚天南本在大夏長陵之中參悟長陵碑,按照他的推算,楚天南走出長陵之時,修為必然能入三品,那時候若是遭遇羅鴻,也就有更大的把握了。
可是,夏極一旨太子令,便調出了楚天南,前往瀾滄江圍殺羅鴻……
楚王知道太子的算計,不管如何,楚天南和羅鴻一戰,勢必會兩敗俱傷。
打算消耗楚家和羅家的力量,若是楚天南因此身受重傷,對於太子而言,自然也算是個好消息。
太子站起身,亦是有幾分愁緒:“楚王亦是節哀,不過,如今羅鴻此獠得誅,天南的仇也算是得報了。”
楚王拄著虎頭拐杖,身受穿著黑袍,亦是立於長廊,聽得太子的話,扭頭看了太子一眼,眼眸中帶著幾分譏諷。
“殿下,區區一個羅鴻的死亡,豈能算是天南大仇得報?”
“羅家未滅,天南的仇便一天不算得報。”
楚王道。
太子聞言,頓時歎了口氣:“你這……唉。”
楚王轉身,虎頭拐杖輕輕敲打著地麵,傳出馬蹄聲蹄踏的脆響。
“其實天南的死,都是他咎由自取,老夫勸過他,讓他未曾悟透長陵碑時,休要出長陵,可他不聽,因為黃老邪去了,所以他也要去。”
“都怪老夫,慣的他。”
楚王道。
“王叔彆這樣說,都怪本宮,怪本宮不該傳令於天南。”
太子麵容上,滿是自責之色。
他追了出來,欲要送楚王。
楚王抬起手,“殿下且回。”
“羅厚帶三十萬黑騎出塞北,楚家會派軍去阻攔……”
“楚家與羅家,已然不死不休。”
“殿下放心吧。”
楚王淡淡道,攔住了太子的身形後,便敲打著虎頭拐杖,消失在了因為剛下了雨,而尚且有幾分氤氳霧氣的東極宮花園小路之間。
太子佇立著,背負著手,麵上的自責之色亦是漸漸消失,帶上幾分深邃。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許久之後。
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輕笑。
……
羅鴻到底死沒死,成為了一個未解之謎。
高離士身為極強大的陸地仙,他感應到羅鴻墜落時空長河的節點,位於天安城周圍,但是無法具體到何處。
所以,天安城之中,並未因為羅鴻的死,而沉寂下來。
雷成帶著銀甲禁衛軍,地毯式的搜尋了出去,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對於羅鴻這等能夠登臨黃榜第一的絕世妖孽,不見得其屍體,真的很難相信羅鴻會死。
當然,誰都不曾想到,羅鴻的確是在天安城,隻不過,他在天安城的皇朝秘境中,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地方。
可以稱之為燈下黑,因為大夏長陵,先不說有那神秘而強大的守陵人,再說那九位陸地仙的鎮守,亦是一股無比強絕的力量。
哪怕是夫子前來都未必能夠無聲無息的入那大夏長陵。
所以誰會想到羅鴻居然能跑到長陵中去?
長陵之中,大雨滂沱。
不斷飛灑下的雨水,拍打起滿地的泥濘。
長陵山的石階之上,屍體橫陳,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散發著冰冷,被暴雨衝刷著從石梯上滑落而下。
這些都是大夏皇族的子弟,都是身份尊貴之輩。
可是卻是被“楚天南”毫無顧忌的一劍斬殺,殺的輕輕鬆鬆,如屠豬狗,這豈會不讓他們心寒。
他們感覺,如今的“楚天南”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的楚天南,雖然身上亦是有一股壓迫感,人也無比的高傲,但是不會像如今這般動不動就殺。
重得純鈞歸來的“楚天南”宛若一尊沐浴新生的霸者。
羅鴻沒有理會底下恐懼的眾人。
他依舊在長陵路上行走。
長路漫漫,風雨迢迢。
他繼續觀碑,仿佛一場殺戮於他的心境而言,掀起不了一絲波瀾。
純鈞劍抵地,當成了拄拐,每一次劍尖落下,都會裹挾起一蓬的泥濘。
羅鴻頭頂之上的精神雲團,已經達到了變得宛如一口大水缸大小,壓迫感十足,一品區域的石碑參悟,每一次參悟,都會給羅鴻帶來巨大的精神壓迫。
山腳下,一些惶恐的大夏皇族子弟們,盯著“楚天南”的背影,本以為他參悟的速度,會隨著進入一品區域,而變得越來越慢。
但是誰能想到,“楚天南”的參悟速度,不僅沒有慢,反而愈來愈快,猶如山雨欲來,猶如狂風驟雨。
雨水越發滂沱,路上的泥濘飛濺不斷。
每一次登臨一處石碑前,羅鴻便是徐徐的伸出手,輕叩碑麵。
便會有一股強絕的精神意誌湧入他的腦海之中。
羅鴻參悟片刻,精神力量湧入頭頂之上愈發浩大和讓人惶恐的精神雲團中,而羅鴻則是拄劍而行,繼續登長陵。
頭頂上浩浩蕩蕩壓抑無比的精神力量,那是一種極大的危機。
但是,這危機,如今羅鴻不在意,也不顧之。
那是未來的劫,他選擇握住此間的緣。
一塊石碑,其上懸浮著一位冷峻的中年人,背負著手,背負著一柄劍,雙鬢如劍氣交錯飛揚,眸光亦是鋒銳萬分。
“少年郎,你頭頂的精神壓迫力量已經堆徹的太多,繼續下去,你很有可能靈魂寂滅。”
這是一位一品極致的劍道宗師,他盯著羅鴻,緩緩開口。
羅鴻掃了一眼石碑,石碑上標注著其名:“北周亡國護國劍道宗師,李清源,一品歸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