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月烑巳時不到就抵達了城東的白龍寺。
此時香客還不多,寺門前十分清淨。一個灑掃僧人正在清潔地麵,偶有香客路過,那僧人也不理會,隻是低頭忙著自己的事情。
月烑向官道望了望,還沒有姬家車馬的影子。一直站在寺門外太過引人注意,不如先進寺裡逛逛。
從寺門通往前殿的石階前擺放著一個銅製香爐,上麵插著七八支香。一個青年正站在香爐前,手上似有動作。
起初,月烑以為是香客在進香。可走到側麵才看清了青年手上的動作,竟然是在將銅香爐裡插得淩亂的幾支香擺成整齊的兩排。
月烑不覺瞪大了眼睛,這感覺怎麼有點兒眼熟啊?
青年完成了手上的動作,看著香爐中整齊擺放的香微微點了下頭,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作品。
他二十出頭的模樣,棕發碧眼、清秀俊逸,一身寶藍色衣衫襯著碧色的眸子,相得益彰。
月烑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張臉,但因看到了方才的一幕,總覺得這人似曾相識。
這時,青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怔。
青年的耳根立刻紅了起來,似乎是想到方才之事被人看去,感到不好意思。
月烑心中一動——司徒巽!
總算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香爐前那一幕眼熟了,分明是司徒巽那強迫症的毛病又犯了。她心中大樂,當初還以為蕭傑那樣的性格容易暴露,卻沒想到這小劍修的強迫症也如此惹眼。
正想按掌門的交代去對暗號,卻突然看見灑掃僧人拎著掃帚風一般地從她麵前跑過,似乎是有急事要向內稟報。再看香爐前,哪裡還有司徒巽的影子?
月烑快步走回了寺門前,果然看見官道上駛來了兩輛馬車。
前麵一輛,車身四周皆由綢緞裝裹,雕花的窗牖用薄紗遮擋,透著富貴。後麵一輛則隻是布麵車廂,看上去也比前麵一輛小上一些。
月烑的視線立刻被跟在馬車旁的一人吸引了,那人竟是昨晚在姬家打鬥的中年俠客,果然是姬府的人!看他隻能隨車步行,大約是個仆從身份。
中年俠客依舊是昨晚那身行頭,黝黑的臉上已生出了皺紋,他身長八尺、虎背熊腰,跟著馬車步行而來卻半分不喘。
馬車到了寺門前停下。從後麵樸素的馬車上下來兩個丫鬟模樣的少女,其中一個正是小桃。
兩個丫鬟下車後,便快步走到前麵那輛豪華的馬車旁,服侍主人下車。
先下車的是姬夫人。
她穿了件赭石色直領對襟長襖,淺駝色的裙擺蓋住了腳麵,銀色的長發高高盤起,隻插了一支金釵,整個人的氣質素淨溫婉。
緊接著,是姬霞。
當姬霞走出馬車的瞬間,月烑隻覺得周圍一切的景象都變得黯淡無比,仿佛所有的陽光都隻落在姬霞一人身上。
十八歲的少女身材高挑,一頭金色的長發垂在腰間,猶如日光照耀下的瀑布。羊脂玉般白皙的皮膚吹彈可破,墨眉斜長入鬢,薄唇不染自紅,挺直的鼻梁則讓整張臉顯得格外立體。
最吸引人的,是那少女的眼睛。那是一雙冰藍色的眼眸,如冰雪初化的湖麵般晶瑩。若一直盯著那雙眼睛,便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靈魂都要被那雙眼睛凍住了一般。
月烑在這一瞬間便信了酒館中的傳聞,這樣的女子即便隻有十歲也能夠讓人一見鐘情吧……
正當她在心中讚歎姬霞美貌的時候,方才在香爐前的青年已走下台階,滿麵春風地迎了上去。“姬夫人、姬姑娘,你們也來上香啊?真巧。”
看到青年這般搭訕,月烑的下巴差點兒沒掉到地上。不是吧?難道司徒巽也對姬霞一見鐘情了?還是說她看走了眼,這青年並非司徒巽,隻是一個鏡中人?
就在她琢磨著青年究竟是不是司徒巽的時候,方丈帶著灑掃僧人走了出來,將姬家母女迎入了寺中。青年和中年俠客也跟在後麵進了寺院。
月烑心裡琢磨著找機會去跟那青年對個暗號,人則繞過前殿,沿著小路進了一座名為芙蕖園的庭院。
按照小桃所說,姬家母女進香完畢後,便會去後院聽方丈說法。到時候她便帶著綠兒到芙蕖園來與月烑碰麵。
芙蕖園的布置精美雅秀。黃豆大小的白色碎石鋪路,上麵一片落葉雜草都沒有,放眼望去雪白一片煞是好看。園中間是一片池塘,塘中開滿了荷花。
月烑坐在池邊的涼亭中望著水麵。清風拂過,芙蕖微蕩,幾隻蜻蜓繞在花間,分外悠閒。看著看著,不覺生出了幾分困意。
朦朦朧朧間,忽聽得一陣嘈雜聲。
睡意瞬間散去,月烑起身走到園子門口,就見寺裡的香客們紛紛小跑著奔往正殿的方向。
“聽說姬小姐帶著相好來進香,跟少城主撞了個正著!”
“姬小姐的相好?”
“就是竹山先生給姬小姐找的相公啊,兩邊在大殿前對上了。趕緊的吧,晚了就看不上了!”
聽了香客口中的話,月烑想起了酒樓裡的八卦和昨晚的事情。如今姬霞的情報是重中之重,這熱鬨她必須看!
大殿前已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