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未央說做皇孫教引姑姑,天子便讓她去做,她說與何世子和離,天子便許她和離,而今她又覺得伺候皇孫是見頗有風險的活兒,又找天子辭去教引姑姑的職責,樁樁件件,每一件都在挑戰天子的底線,可天子全部許了她。

這樣的寵愛,昭陽殿裡的長樂公主瞧著都眼紅。

既是這般的寵愛,又為何對未央姑娘見死不救,甚至連知會她一聲也不願意?

天子淡淡瞥了一眼小道士。

小道士打了一個哆嗦,連忙低下頭,再也不敢多話。

小道士退出紫宸殿,抬頭看著被四角宮牆圈著的蔚藍天空,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

——伴君如伴虎,瞧上去的寵愛,未必是寵愛。

小道士走後,天子疲憊地倚在靠枕上,手指按了按太陽穴,問身邊的老黃門:“你說,朕是不是太狠心了?”

“她到底是伯信的後人,阿衡的女兒。”

老黃門給天子捧來一碗剛熬好的參茶,用湯匙盛了,送至天子嘴邊,說道:“陛下不是鎮遠侯一個人的陛下,而是天下人的陛下。”

“若犧牲未央姑娘一人,能讓陛下平複藩王之禍,換取大夏數十年的安穩,想來未央姑娘心中也是願意的。”

天子含了一口參湯,低低垂眸,眸光幽深。

老黃門又勸慰道:“未央姑娘身上到底流著蕭家人的血,為大夏,為陛下死,是她的榮耀。”

就如當年的鎮南侯慷慨赴死一般。

天子閉目,低聲道:“罷了。”

“你說得對,她到底是伯信的後人。”

伯信願為大夏而死,想來她也是一樣的。

........

此時的未央,並不知道華京城的風起雲湧。

月餘的時間,讓她從華京城抵達北海。

北海的風土人情完全不同於地處中原腹地的華京城。

這裡水貨豐富,魚兒鮮美,還有外邦往來的商船停靠在碼頭處,金發碧眼的番邦人操著並不流利的夏語,打著手勢與碼頭上的商販們溝通者。

未央站在碼頭處,將周圍景致儘收眼底。

海風略帶著鹹腥,隨著她的呼吸,衝入她的五臟六腑,她稍稍有些不適,用帕子掩了掩口鼻。

這便是外祖父一生為戰的地方,鮮血將海水染得殷紅,才有了碼頭今日的繁榮。

蕭飛白搖著描金折扇而來,搖扇子的頻率比往日慢了許多——無論他第多少次來到北海,都無法習慣碼頭上迎麵吹來的鹹腥海風。

蕭飛白走到未央身邊,說道:“何世子家大業大,有自己的商船,咱們無需租賃這裡的船隻,隻用他的商船便可以。”

“何家的船剛靠岸,就在那。”

蕭飛白指著停靠在碼頭另一處的龐然大物,對未央道:“三日後,船上的東西便會被卸完,咱們乘他的商船,沿著鎮南侯行軍的路線去尋找。”

說到這,蕭飛白微微壓低了聲音,描金折扇半掩著麵,小聲對未央道:“我在路上能照顧你,到了海上就不行了,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莫被一肚子壞水的何晏騙了去。”

未央微微側目。

甚麼叫他照顧她?

一路而來,他不是在撩撥辛夷,便是在逗弄從夏,曖昧風流的話讓她聽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抽了從霜的腰間佩劍,送他上西天替白家清理門戶。

他不給她添堵,她便燒高香了,何來照顧一說?

未央道:“照顧好你自己罷。”

“若再叫我瞧見你逗引我的丫鬟,我打斷你的第三條腿。”

未央並未將蕭飛白的話放在心上,直到上了商船,她才終於明白蕭飛白話裡的意思——蕭飛白這廝竟然暈船,一上船便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來。

同蕭飛白一樣暈船的,還有她帶來的許多護衛。

這些人生於中原,長於華京。

中原之地一馬平川,華京城附近的幾條河流,僅僅有著裝飾作用——花船,銷金窟的所在。

這些人極少上花船,況花船停靠在風平浪靜的護城河中,哪能與狂風巨浪的海麵相比?

一個巨浪打過來,未央身邊的護衛們躺了一大半。

護衛們哀嚎聲連天,未央巡視安慰一圈後,被杜萌抓住了衣袖。

往日裡眼神清澈明亮,見人便笑出一口大白牙的杜萌,此時臉色蠟黃,說話時嘴唇都在打哆嗦,扯著未央衣袖,意識不清懇求著:“我生是燕地的人,死是燕地的鬼,如果我死在海上,姑娘可一定要把我的屍體送回燕地。”

“我錚錚燕地男兒,不能客死他鄉——”

“好了,你死不了。”

從夏不耐煩地打掉杜萌的手,將木槿熬好的湯藥送到杜萌麵前,一臉的嫌棄,說道:“還錚錚燕地男兒呢,能不能有點出息?隻是暈船而已。”

杜萌迷迷糊糊的,被從夏罵也不知道反駁,就著從夏的手喝下湯藥後,海上巨浪打來,船艙微微顫動著,杜萌哇地一聲,又開始吐得昏天黑地。

從夏被杜萌弄臟了衣服,揪著杜萌的耳朵罵出聲。

杜萌就勢抱著從夏的胳膊,口齒不清道:“彆走,我害怕——”

木槿忍不住笑了笑,道:“他倆的關係倒是好。”

辛夷喂完彆的護衛們喝完藥,拿著空藥碗走過來,笑著道:“從夏性子活潑,杜萌的嘴巴也是閒不住的,一路而來,他倆吵吵鬨鬨的,倒比尋常人的關係要好些。”

未央頷首,讓人照顧好暈船的衛士。

木槿與辛夷到底是她的貼身丫鬟,不能長時間留在這裡,照看護衛們,這些護衛們,還需要麻煩她帶來的其他丫鬟,與沒有暈船的護衛們來照顧。

隻是這樣一來,能幫著她尋找外祖父的人,便寥寥無幾了。

未央秀眉微蹙,回到自己的船艙。

天邊冷月皎皎,在漣漣海麵上投下一串月光。

未央打開蕭飛白上船前給她的地形圖,辨彆著自己的位置。

再有三日的時間,便會抵達外祖父“戰死”的地方——沙門島。

那個地方何晏與太子找了許多次,但總是一無所獲。

可儘管如此,她仍將沙門島作為第一目的地。

聽薑黎話裡的意思,外祖父察覺到薑黎在找他,設計將薑黎甩開,外祖父躲薑黎,不過是因為薑黎是太子的人罷了,躲何晏,多是不清楚何晏的身份,怕暴露自己後引來殺身之禍。

但她不一樣,她是外祖父唯一的骨血,她害誰都不會害外祖父。

想來外祖父也明白這個道理,多半不會刻意躲著她,甚至會在知曉她的來意後,與她主動取得聯係。

想到此處,未央越發覺得自己要大張旗鼓去尋外祖父。

隻是這樣一來,對外祖父懷恨在心的水賊們會報複於她,她的護衛折了大半,若在這個時候遭遇水賊,怕是要凶多吉少。

未央思來想去,喚來木槿,交代一番後,木槿笑著應下,直讓未央放心。

三日後,商船抵達沙門島。

沙門島是夏人與番邦人群居的地方,民風彪悍,口音不一。

未央入住客棧,木槿則帶領一隊護衛,在沙門島最繁華的茶館坐下,花重金,買鎮南侯蕭伯信的下落。

眾人紛紛側目,其中不乏眸中閃過狠厲之色的水賊混在其中。

鎮遠侯的消息眾說紛紜,各不相同,木槿聽到日沉大海,便打著哈欠送了錢,回到客棧將消息告知未央。

是夜,夜沉星河,眾人沉浸在甜美夢境中。

無數個手持鋼刀的水賊,輕手輕腳摸到未央所在的客棧,水賊頭領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水賊衝入客棧,心中隻想著將鎮南侯的後人砍成肉泥。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迎接他們的,是無數支穿胸而過的弩/箭。

哀嚎聲連天,絕色少女正坐在軟墊上,風輕雲淡飲著茶。

腳踩在地麵上,蕭飛白方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描金折扇恢複了往日的速度,問未央:“你怎麼知道會有水賊要殺你?”

未央淡淡道:“晉王恨我入骨,怎會輕易放棄能借刀殺人的機會?”

“更何況,外祖父斷了這些人的財路,他們若不將我碎屍萬段,怎能消心頭怒火?”

這一夜,隱匿在沙門島的水賊大多被未央殺死,隻留下幾個首領,待來日回到華京城時,再用來對付晉王。

心頭大患被除去,未央這才開始認真尋找外祖父。

蒼天不負苦心人,她在沙門島磨了兩月時間後,終於讓她得知了外祖父最後去過的地方——養馬島。

養馬島是上古天子用來養馬的所在,大夏取得江山後,延續了前朝的傳統,仍將此島用來養馬,北海郡的戰馬,大多源自於此處。

未央得知消息後,便去與蕭飛白何晏商議,商議之後,三人決定奔赴養馬島。

然而出發沒多久,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麵驟然掀起滔天巨浪,金烏躲入雲層消失不見,商船搖曳在無邊無際的海水中,如一葉孤舟般孤立無援。

何晏身披大氅,立在甲板上指揮著水手們。

然而就在這時,驚濤駭浪的海麵上,突然衝出一艘巨輪,直直撞向商船。

巨輪的速度太快,又是隱藏在黑暗之中,商船躲避不及,被它撞得失去平衡,海水頃刻間便灌了進來。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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