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頷首,道:“是小王的故人之物。”
未央道:“敢問王爺,這位故人,是誰?”
楚王斜了一眼未央,道:“她的名字,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免得惹禍上身,累及家人。”
未央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王不願說,她問也無用,大不了日後她去問何晏。
左右無論她問甚麼,何晏都會告訴她的。
豈不比在這與楚王磨嘴皮子要好?
暖玉的事情暫且揭過,楚王終於說出他今日邀請未央前來的目的:“小未央,旁人對小王趨之若附,為何獨獨你對小王避如蛇蠍?”
楚王上下打量著未央,心中頗為不解。
未央雖是列侯之後,有鎮南侯撐腰,但再度嫁人,亦嫁不到比他更好的——他是有封地食邑軍隊的藩王,天子最為寵信的王爺,且年輕力壯,容貌頗美,怎麼看,怎麼比她的商戶前夫好上千百倍。
偏她有眼無珠,直將一個商戶當成寶,和離之後,仍與商戶往來頗密,鬨得華京城都在傳,說她與商戶怕是要再度結親。
想到此處,楚王便覺得胸口堵得慌。
與商戶相提並論已是讓他身份大跌,商戶勝了他,更是讓他覺得顏麵掃地,分外恥辱。
未央意有所指道:“我也很好奇,華京城那麼多貴女,王爺為何獨獨選了我。”
“自然是對小未央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楚王答得很是痛快。
未央噗嗤一笑,道:“這些話,隻怕王爺自己都不會相信吧?”
“若真是情根深種,王爺怎會以側妃之位迎娶?我以蕭家女的身份回歸蕭家,做王爺的正妃,也是使得的。”
楚王眼底閃過一抹鬱色。
楚王不說話,未央便道:“我之前救皇孫,與晉王有了爭執,追究原因,其實不過不過是為了自保。捫心自問,我對天家之事並無興趣,王爺娶我,意義並不大。”
“王爺若對那個位置有興趣,不妨看一看三公九卿之後。王爺豐神俊朗,想來那些貴女們是願意與王爺共結連理的。”
“你以為小王娶你是為了權勢?”
楚王眉梢輕挑,轉了轉酒樽。
未央迎著楚王揶揄目光,笑著道:“難道不是?”
“本王不是那般下作之人。”
楚王垂眸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儘,而後看向未央,說道:“小未央,你對本王的誤會,似乎有些深。”
未央懶懶抬眉。
楚王的話,她一個字也不信。
或許是烈酒喝得有些快,酒意上來之後,將楚王眼角蘊開一層淺淺的紅,楚王懶散往後一仰,靠著妝花緞的引枕,目光悠遠,悵然說道:“你既問為何不以王妃之位待你,小王告訴你也無妨。”
未央有些意外。
這些私密事,楚王竟這般隨意便告訴她?
還是說,這又是楚王設下的一個請她入甕的圈套?
未央正在思索間,耳畔響起楚王略顯寂寞的聲音:“小王也曾有過你與小皇孫那般的無憂時光。”
“那日太子靈堂之上,小王看到你拚死護著小皇孫,便想起了小王與教養姑姑的歲月。”
說到這,楚王聲音微頓,瞥了一眼未央胸前的暖玉,方道:“小王的教養姑姑,是這塊暖玉的主人親自挑選,送到小王身邊的。小王很喜歡她。”
“後來小王娶了王妃,教養姑姑被王妃尋了個錯處打死了。小王趕到之時,地上隻剩下一灘血跡,教養姑姑的屍體,被王妃說是不吉利,讓人燒成了灰。”
楚王聲色淡淡,麵上也沒甚表情,像是在說著旁人的故事。
他又飲一口酒,眼底紅暈更濃,輕笑一聲,說道:“自此之後,本王便不再設王妃之位。”
未央心裡說不上是甚麼感受,隻覺得心頭悶悶的,頗為寬闊的雅間,此時也有些壓抑,有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
“抱歉,是我唐突王爺了。”
未央說道。
她實在無心勾起楚王的傷心事,更不曾想,楚王會將這般私密的事情告訴她。
“沒甚麼唐突不唐突的。”
楚王按了按眉心,眼底是淡淡笑意,道:“小王瞧著你護著小皇孫,便想起教養姑姑護著小王的時光。可惜,小王卻沒能護住教養姑姑,想來小皇孫與你也一樣,他是護不住你的。”
“故而小王才想,不若將你娶了來,小王替他護著你,也算了了,當年小王不曾護住教養姑姑的遺憾。”
“至於你說的小王娶你是為了權勢,捫心自問,這種因素也有,但不是最主要的,小王娶你,委實是你勾起了小王的回憶。”
未央默了默。
鬨了半天,她原來是個替身,一個讓人心裡不那麼愧疚的代替品。
未央道:“王爺既是喜歡教養姑姑,便更不應該納我為側妃。”
“弱水三千,獨取一瓢方是真心,王爺的教養姑姑若是在世,想來也是不願見王爺姬妾成群的浪蕩模樣,更不願見王爺將對她的心意,移到旁的女人身上。”
“倒也談不上喜歡。”
楚王蹙眉想了一會兒,麵上有些釋然之色,慢慢說道:“不過是年少時的遺憾罷了。”
說到此處,楚王看了看未央,又問道:“你當真不願做小王的側妃?”
“小王願為你遣散院中所有姬妾,以後再不沾花惹草,隻守著你一人過日子。如此算來,小王對你,也算弱水三千,獨取一瓢。”
未央笑了笑。
天潢貴胄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對人生了三分心思,便施舍似的說出口,那人若不感激涕零連忙接受,便是不知分寸。
未央道:“多謝王爺抬愛,我要嫁的人,心裡隻能有我一人,我不是旁人的替身,更不是為了讓自己不那麼愧疚而娶的慰藉。”
“他娶我,隻有一個原因,他隻歡喜我一人,我亦是如此。”
未央聲音清越,平靜說道。
楚王眉頭微蹙,麵上滿是疑惑——未央的這些話,兩者有甚區彆麼?
楚王不解其意,而一牆相隔的另一處雅間裡,蕭飛白眉梢輕挑,手指搖著這扇,神情若有所思。
蕭飛白對麵,何晏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他將碧色茶水送至唇邊,慢慢品著。
似乎是茶水頗為合他的心意,他清冷眼底,閃過一抹柔色。
未央的話,似是意有所指。
話已說開,未央不再久留,起身向楚王道彆。
“小未央,”
楚王將一個水沉香的匣子推到未央麵前,說道:“小王那日見了你,便覺得此物與你甚為相配。”
未央道:“王爺,我無心做您的側妃。”
“小王知道。”楚王道:“小王的東西,一旦送出,便沒有收回的道理。”
“小王的心意,你且收著,是扔是送,隨你處置。”
楚王將匣子打開,裡麵是一支形狀古樸的玉蘭花簪。
未央有些意外。
楚王擁有最為富庶的封地,平日裡亦是穿金戴銀極為奢侈,她以為按照楚王的財力,送的東西必是價值連城之物,但這支玉蘭花簪顯然不是的,
花簪玉質雖好,但雕工卻不大精細,白白地糟蹋了一塊美玉。
未央的簪子不計其數,很快便估出了玉簪的價格——一百兩銀子,不能再多了。
未央便收了下來。
明月樓以貴聞名,一頓飯菜,約莫百兩銀子,待她下樓之後將賬結了,便算還了楚王的贈簪禮。
未央這般想著,辭彆楚王下了樓,讓從夏去結賬。
不多會兒,從夏苦著一張臉回來了,看見在耳室飲茶休息的未央,便道:“姑娘,咱的錢不夠。”
窗外傳來腳步聲,未央放下茶杯,道:“多少錢?怎會不夠。”
從夏伸出一雙手,一臉的怨念,道:“五百多兩。”
未央:“.......”
幾年不來明月樓,樓裡的東西越發沒譜了。
果然是人傻錢多明月樓。
從夏試探道:“要不,咱就不買這單了?左右您又不曾吃甚麼東西,隻喝了幾口茶。”
未央撫了撫衣袖,道:“要買。”
她可不想欠楚王。
未央道:“告訴掌櫃,將賬記在舅舅蕭飛白賬上。”
她那個舅舅,呸,是叔叔,可是明月樓的常客。
未央聲音剛落,窗台處便響起冤大頭蕭飛白的聲音:“未未,你這樣做事,便不厚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蕭飛白:人在家中坐,賬單天上來_(:з」∠)_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