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錦不屑地彆過臉:“才沒有和你鬨呢,誰稀罕和你鬨,才不是鬨!”
阿疇正色道:“不是當妾,是做郡夫人,以後我登基為帝,你自然是我的皇妃。”
希錦一聽,皇妃,皇妃,他說得那麼好聽,卻還是皇妃。
可見在他心裡,自己隻是當皇妃的料,根本不可能再多想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不會要太子妃,我隻要你,你做郡夫人,等以後,我封你做皇貴妃,等你有了血脈,就可以趁機——”
然而希錦完全不想聽。
騙人都是騙人的!
嘴上說一套實際做一套。
她好笑:“你剛才還說,什麼都給我,那你提什麼郡夫人,我要做大娘子,我要當皇後,你既說得大話,你怎麼不讓我當你的太子妃呢?”
她嘴上說出“太子妃”這三個字後,便覺得理直氣壯起來。
反正就要當太子妃!
阿疇略沉吟下,道:“以後你若是有了一男半女,再做考慮,目前不合適。”
不合適……
希錦聽了,直接兩眼一閉,氣若遊絲:“罷了,什麼都彆說了,我要死了!”
說完,她直接倒那裡。
不讓當大娘子,這輩子她都不要再和他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注,原文吵架中間位置有女主賭氣說的“不搭理,不搭理,就是不搭理!”的心理活動
以及最後“倒那裡部分”銜接的“不搭理他,死也不搭理他”,這麼寫,是想表達女主的小性子,嬌氣,以及憤怒。
因為她也沒什麼太多文化,這個時候的心理活動沒辦法用四字成語或者太華麗的語言。
她氣極了,氣得要命,口不擇言,完全沒辦法想出彆的話,所以一門心思這麼想,所以小說中才會重複出現。
從我主觀的角度認為,這是小說的一種表達方式。
不過現在擔心水文,刪掉了。
第103章 ◎番外之if線太子和商賈小娘子9◎
連著幾日,希錦一直食欲不振,也不搭理太子。
恰這一日恩科開考,燕京城才剛放榜,天子欽點了狀元郎,榜眼和探花郎,那都是年輕有為的,其中以探花郎為最。
那探花郎姓霍,天姿俊逸,才華橫溢,倒是讓人矚目。
瓊林宴後,據說太子都特意設宴邀請了狀元郎幾位,特意請他們過來府中一聚。
太子府中觥籌交錯,賀喜聲不絕於耳,如此一番熱鬨,眾人逐漸散去。
待到眾人離去,太子卻沉默下來。
他站在那通往後院的月牙門處,停頓了片刻,才邁入後院,逕自過去拂香苑,也就是希錦如今所住的宅院。
今日他請了那探花郎來,特意讓希錦見了探花郎。
他一直在盯著希錦,在希錦見到探花郎時,她清楚地捕捉到希錦眼底的酸楚和悲傷。
而那探花郎也是神情複雜壓抑。
這麼襯托下,他確實就是一個強搶民女的惡霸,毀了他們的婚約,強硬地將希錦留在自己身邊。
如今回到房中,卻見她懶洋洋地倚靠在榻上,略偏著頭,就這麼看著窗外滿園的春色。
一縷烏發自淨白的臉頰落下,風一吹,那烏發輕蕩,看得人心裡有些發癢。
不過太子並沒上前,他冷漠地站在那裡,開口:“如今你可知道了吧,指望你的前未婚夫來救你是不可能的,你看那探花郎在我麵前是怎麼樣的嘴臉?你覺得他會為你做什麼嗎?”
他盯著她的側臉,一字字地宣布:“你隻能是我的,注定是我的。”
然而希錦聽到這個,卻是並沒有吭聲,她最近兩日茶飯不思,隻覺得身上並沒什麼力氣,昨晚還被太子強要過,如今更是周身虛軟,隻覺得自己像是一片紗,需要倚著什麼才好。
對於太子的話,她自然更沒興致回應。
太子逕自走到她麵前,伸出修長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那消瘦的小臉。
她本生得嬌豔如花,如今這麼憔悴下來,竟像是花瓣被抽去了水分一般,眼看就要枯萎了。
他看著心痛。
他已經用儘了所有的辦法,溫聲哀求,強硬威脅,各種辦法都用過了,但是她卻依然和自己賭氣。
從來不想她就此枯萎,於是他壓低了聲音,再次用溫柔的聲音道:“希錦,乖希錦乖乖留在我身邊不好嗎?你看你喜歡的我都能給你,我還不夠疼你嗎?”
他低聲下氣:“那霍二郎能給你什麼?你喜歡吃的,我便是費儘周折,不遠千裡也要給你弄到手中,地方的貢品,都是挑最好的頭一份先送過來,便是母後那裡都要讓你幾分。”
太子確實喜歡希錦,太喜歡了。
自從兩個人有了夫妻之實,這血氣方剛的年少郎君在床榻上恨不得將這花朵一般的小娘子活生生吞下,那是怎麼要都要不夠的。
他也確實用儘了心思來疼她,這世上再沒第二個女子會讓他付出這些。
此時的太子溫柔地吻著希錦柔嫩的臉頰:“你昨晚在床榻上哭泣,但我知道你也是喜歡的,你覺得這天底下還有任何一位郎君,能給你這些嗎?”
然而希錦越聽這些越惱。
她隻是身上沒什麼力氣,不然簡直都要跳起來了。
於是她冷笑道:“一切不過是可著你喜歡罷了,你故意要霍二郎來,不過是羞辱我罷了,你是要告訴天下人,我還有一個前未婚夫,要讓我和他難堪嗎?”
太子克製而溫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要讓你看清楚。”
希錦冷笑:“是了,要讓我看清楚,我寧希錦離了你便什麼都沒有,是了,你是太子,這天底下你都能做主,你這輩子都難以逃出生天了!但是我可告訴你,就算退婚了,他也是我昔日的未婚夫!”
太子一聽這話神情泛冷,眉眼也鋒利起來:“是嗎?我昨晚那樣親你,你在我身下如此哭泣,他也曾經這麼對你嗎?他知道你是這樣的嗎?”
希錦一聽便氣得身子打顫,她渾身虛弱,覺得自己要死了,她已經要被榨乾最後一絲氣血,可是這個男人卻這樣說。
她死死咬著唇,顫巍巍地扶著那窗欞,之後,突然揚起手,直接衝著太子扇過去。
她知道她不要命了,她知道這是儲君,她更知道她這樣下去必然是死。
但是那又如何!
她不要不要就是不要,這個瘋子,他有病!
她軟綿綿地一巴掌扇過去,直接打在了太子臉上。
太子是能躲過的,但他沒躲。
那清脆的一巴掌後,太子如玉的麵龐浮現些許紅痕。
希錦在聽到這巴掌聲中,腦子驟然清醒,剛才的氣瞬間消散,留下的便是後怕。
她,她打了太子。
這簡直是滅門抄家的罪!
她如花瓣一般的唇兒止不住地顫,眼睛中也泛起淚來。
突然就怕了。
其實太子若想避開,自然是能避開的,但是他就是不動,就是任憑希錦打。
他深暗的眸子緊盯著希錦,道:“氣成這樣?想打,你可以再來。”
說著,他往前一步,俯首下來,在鼻尖幾乎觸碰在一起的極近距離中,他啞聲道:“嗯,再試試?”
希錦怔怔地看著這樣的太子,那高深莫測的眼神,那俊美無儔的麵龐,突然間,她開始崩潰起來。
她跳腳,指著太子道:“滾,你滾,你有病,你病得不輕,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你,你走啊!”
太子自然沒有滾,不過他也沒有惱。
他非常耐心地摟住她的腰肢,大手扣住她的手腕,溫柔地將她圈在懷中。
希錦儘情地捶打,痛罵,哭泣。
如此半晌後,她終於累了,淚汪汪地趴在他肩頭,偶爾抽噎下,那削薄的肩都跟著一顫一顫的。
太子修長有力的手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希錦喃喃地道:“你有病,就是有病。”
太子:“對,希錦說得對,我有病。”
他幫她順氣,補充說:“母後也這麼覺得,不過父皇說我很好,希錦就是懂我。”
希錦:“……”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突然想笑,不過笑還沒出來,她又想哭了。
她怎麼遇上這樣的太子!
他心思過於複雜,卻又仿佛很簡單直白。
他看中了,那就一定要,不擇手段地要,可以把她寵到骨子裡,但也可以使出諸般手段,總之,要順著他!
他還覺得自己身份不配當他正妻……
希錦想起這個,心裡便有一根刺,她便覺得,自己剛才那一巴掌也是應該的。
他活該!
阿疇卻捧住希錦的臉頰,低頭端詳著她:“希錦,你看,我就在這裡,你惱恨我,那你再打我一巴掌好不好?”
說著,他將臉伸到她麵前:“你再打一巴掌這邊。”
希錦:“……”
她深吸口氣:“誰稀罕,我手疼!”
阿疇緩慢而溫存地吻著她的額頭,她的鼻子,之後又輕輕舔她的唇,一下下的,像是一個荒野的獸在品嘗著自己辛苦獵得的美味。
兩個人微亂的鼻息縈繞交融。
希錦抬起眼,恰好撞入他幽深的眸子中。
他素來過於冷傲的眸中閃著燒灼緊繃的渴念,猶如燃燒的熔漿。
但是即使如此,他的氣息依然是穩定的,動作依然是溫柔的,就好像所有的欲念都可以被他強硬地克製住,然後有條不紊地吞噬他的獵物,連皮毛都不會放過。
希錦後脊梁骨發冷,她的身體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她突然意識到,此生此世,她逃不掉,怎麼都逃不掉。
就此去死,也是可以的,但是她卻不舍得,活著多好,那麼多美味佳肴,還有許多綾羅綢緞,當然還有疼愛自己的爹娘,她怎麼忍心舍棄這一切!
這時,太子卻用溫柔到極致的聲音道:“這幾日一直食欲不振?我看你都瘦了。”
希錦咬唇,不太情願地道:“沒胃口。”
太子:“嗯。”
他的指腹摩挲著希錦薄薄猶如花瓣的唇,低聲道:“希錦這麼乖,又是一個愛吃的,如今竟沒胃口,那定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好吧,膳房中的那些廚子,是不是故意餓著希錦?”
希錦微詫,疑惑的看他。
太子眸中暗色濃鬱,語氣卻是越發輕柔:“既如此,那些人全都重罰吧。”
希錦:“你——”
她忙搖頭:“你彆這樣。”
她又怎麼忍心因為自己而連累了彆人呢。
然而太子卻是認真的,細致地吻著她的耳珠:“我的希錦是天底下最要緊的人,那些底下人連你都伺候不好,自然該罰,不過希錦放心,我會去尋幾位手藝好的禦廚來,看看你喜歡吃什麼。”
希錦聽著,自然懂他意思。
他說這話是認真的。
他是太子,前次南巡視察稅務,他和那些官員打交道看上去很正常,但是對上自己,他就好像有病。
他可以用最一本正經的表情說出瘋狂偏執的話來,且他會一絲不苟地執行,一直到他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人就不是人,是瘋子。
偏偏這個瘋子是皇家宗室蘊養出來的,是當今天下最尊貴的那對夫婦的心頭寶,還有那戰功赫赫的侯爺舅父疼著寵著。
他可以儘情地瘋,想要什麼,那就一定要得到。
在他的腦中,自有一套屬於他的秩序規則。
而顯然當今官家和娘娘也是知道的,所以哪怕他們心裡覺得自己身份並不能匹配太子,卻也對她溫和有加,他們愛屋及烏,生怕觸犯太子的逆鱗。
於是希錦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實在犯不著和他倔著來,可以哄著他,順著他。
誥命什麼的,總歸要有的,自己可以暫時隻當一個郡夫人,但卻不許他再要彆的女人。
還有,她如今這麼陪著他,娘不該有個誥命嗎,爹不該有個封賞嗎?
於是希錦到底是道:“你不必如此,我該吃的自然會吃,你……”
她低聲道:“乾嘛為難彆人!”
阿疇的拇指輕摩挲著她的耳畔:“希錦真乖。”
希錦睫毛顫動,猶豫了下,看著阿疇臉上的紅痕:“都怪你,若不是你剛才和我那樣說,我怎麼會惱,我若不惱,怎麼會這樣對你,你看你臉上——”
說著,她眼裡便泛起濕潤來:“回頭娘娘看到了,問起來,怕不是怪罪我,隻以為我是那潑辣的呢!”
阿疇哄著道:“不會,這兩日我不進宮,不會讓她看到,再說我的事,我不會讓她過問。”
他幾乎是捧著她,將她摟在懷中:“你是我的,難道我還護不住你嗎?誰來了,我都會護著你,不讓人欺負你。”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清沉溫柔,這讓希錦隻覺耳邊泛起一陣陣麻癢。
她也必須承認,若不是他隻讓自己當郡夫人,她還是很喜歡他的。
這麼想著,她咬唇道:“你說是護著我,可,可以後我還不是彆人欺負的命……”
提到這個,心裡的委屈再次漫上來,想哭。
阿疇:“怎麼會,誰能欺負了你?”
希錦便又有些惱了,抬起眼來,軟軟地瞪他:“你馬上就要有王妃了,你的王妃以後就是皇後,我見了你的王妃,難道不是跪著奉茶嗎?”
她想起昨晚他在榻上對自己的諸般種種,以後他竟然還會這樣對王妃,便越發難受,心口堵得厲害,酸楚難受。
她垂下眼,無助地呢喃道:“我出身低微,父母不過是尋常商賈,在這皇家中,隻能任憑彆人鄙薄,你便是再疼寵我,也不過是引人彆人的不滿,反而為我招來災禍罷了。”
阿疇蹙眉:“你想多了,我——”
希錦直接打斷他的話:“是,你要護著我,但你難道能日日夜夜護著,難道能護我一輩子?我聽人說,以色侍人者,色衰愛弛,最後都落不得什麼好下場。”
阿疇聽著,輕歎一聲。
他看著懷中的小娘子,那雙眸子澄澈乾淨,此時浸在那淚光中,細嫩的眼皮都已經泛紅,實在是惹人憐。
他怎麼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
他溫柔地用指抹過她沾了淚水的眼瞼,道:“你想太多了,我自然會做好一切安排。”
希錦聽著,心裡悄悄泛起期待。
不過麵上卻是假裝不知道,她鼓著兩頰:“誰知道你怎麼安排呢!”
誰知道這時候,就聽得外麵侍女匆忙進來,卻是過來通報,說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王公公過來,傳了娘娘口諭,要太子和希錦過去宮中。
希錦一聽,心便頓時收緊,她望著阿疇臉上的紅痕:“這,這怎麼辦?”
她娘的錦囊交待得明明白白,關起門來她對著太子,想怎麼樣都可以,就是要對著太子使勁鬨騰,但是打開門,對著那天家,那娘娘,就必須收斂了,要懂事乖順。
她這可怎麼繼續柔順啊,娘娘看到自己兒子臉上的紅痕,還不得氣死!
阿疇聽此,略沉吟了下,道:“我命人把你送進宮,我先不去了,你放心就是,我會命人護著你。”
希錦的心便往下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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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希錦沒想到的是,皇後娘娘並沒有惱了自己。
她反而是長歎了一聲,道:“阿疇這孩子生下來就和尋常孩子不同,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隻是有時候性子太過執拗。”
希錦自然不好說什麼,隻柔順地站在一旁聽著。
皇後又道:“他天性冰冷,對什麼都不曾上心,在他年少時,本宮還曾擔心過,怕他是不是腦子有什麼不好。”
希錦聽著,道:“民女雖出身市井,不過也曾聽人閒聊,說太子文韜武略無所不通,又睿智明智,這次南巡視察市舶司,整頓稅務,更是卓有成效,百姓稱讚。”
皇後聽這話便笑了:“你倒是知道誇他,不過他是什麼樣的孩子,本宮這當娘的最清楚不過了,這些年官家為了栽培他,花費了許多心血,他處理朝政倒是沒什麼擔心的,隻是在那人情世故和心性上,終究和彆的孩子不一樣。”
希錦聽著“孩子”這兩個字,不免暗想,太子那麼大了,他爹娘依然覺得他是孩子呢。
不過也正常,自己在爹娘眼裡也是孩子。
皇後略靠在那引枕上,歎了一聲,道:“本宮還記得,他六七歲時,宮中設宴,本宮看到一小娘子,倒是生得可人,卻因故在角落哭泣,本宮便問他,你看那小娘子實在惹人憐惜,你去哄一哄吧。”
希錦沒想到皇後娘娘竟講起這個,不免好奇地聽著。
皇後看她聽得那認真模樣,倒是看著懵懂可人,不免啞然失笑。
她便繼續道:“誰知道他看了人家一眼,便漠不關心的道,關我什麼事。”
希錦聽著,心想,看來他就是這樣的人,從小就是。
皇後看了一眼希錦,笑著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
希錦一聽,頓時睜大眼睛,驚詫地望著皇後。
皇後看她那樣,便笑起來。
希錦不好意思地道:“殿下的性子確實與眾不同。”
皇後笑著繼續道:“所以我勸了他好一番,教了他一些話,讓他去把手中的玉佩送給對方哄一哄,我也想我的兒子是一個懂事體貼的孩子啊。”
希錦聽著,好奇地問:“然後呢?”
皇後歎息,搖頭:“你不知道他當時的樣子,就像背書,把我說的話原封不動背了一遍,把那玉佩塞給了對方,轉身就走了。”
“就在前幾年吧,我想著給他尋一位太子妃,因他不喜這個,不喜那個的,恰好那家小娘子對他念念不忘,我想著撮合撮合,可誰知道他見到對方根本不假辭色,後來人家小娘子難受,便哭著說起曾經,說一直不曾忘記他。”
希錦萬沒想到阿疇還有這樣的故事,聽得好奇又專注。
皇後搖頭,無奈地道:“他卻不曾給人家任何情麵,直接戳破對方幻想,說那都是我教的,把我氣的——”
希錦:“……”
那小娘子怕不是要氣死了,她都能想到!
皇後娘娘歎了聲:“你說,這不是平白惹人不快嗎?”
希錦無話可說,這種事情她也不好插話,該誇呢還是跟著貶呢,怎麼都不合適,不說話最好了。
皇後娘娘品了口茶,才歎道:“所以說,這也是命中注定的,他巡視水路稅務,遇到了你,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也不好說,興許也是前世的孽緣吧。”
孽緣……
希錦心裡打鼓,道:“是民女不好,不能匹配太子。”
皇後娘娘卻道:“他今天是不是把探花郎叫過去府中吃酒?”
希錦有些羞愧:“是。”
皇後娘娘:“這也太胡鬨了,我就擔心他鬨出什麼事來,所以才想著把他叫來,誰知道他根本不來。”
希錦越發慚愧,不來是因為被她打了一巴掌呢。
皇後娘娘寬慰道:“你也不要往心裡去,以後我也會約束著他,萬不可讓他如此胡鬨。”
希錦越發沒聲了
她想,這什麼太子妃是沒指望了,看來安安穩穩當一個郡夫人吧,反正他看起來也娶不了彆的太子妃了。
皇後又道:“我看他凡事倒是聽你的,以後你也要多管束著他,多勸一勸,他畢竟是一國儲君,行事應該更穩重一些。”
希錦道:“民女明白,民女一定聽娘娘的。”
皇後娘娘笑看著她那乖順的模樣,心裡卻想著,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己那兒子目無下塵,這麼多年都沒入眼的,如今可算遇到能治他的了。
她笑著握住希錦的手,仔細端詳著希錦。
希錦有些臉紅,不好意思地抿唇。
最後,皇後抬起手來,幫希錦略扶了扶那發髻上的金釵。
希錦越發羞愧起來,低聲道:“謝謝娘娘。”
其實皇後娘娘香香的,倒是很讓人喜歡。
皇後笑了笑,卻是有些惆悵地歎道:“其實我也想有個女兒,畢竟阿疇這孩子,他太冷硬了,若是有個小公主多好,隻可惜我身子不好,生了阿疇後,再無所出,你以後每日進宮一個時辰吧,多陪陪我,如何?”
希錦聽著,疑惑,不過還是道:“好。”
皇後:“我知道你自然不願意進宮,在我麵前多有拘束,但是有些事情,該你做的,你終歸要學著做。”
希錦忙道:“娘娘,民女願意進宮陪著娘娘,雖然現在是有些拘束,不過娘娘是很好的人,又生得美,多處處也就習慣了吧。”
皇後聽她這話,倒是直白得很,便啞然失笑:“說得倒也是。”
她又道:“晚間時候,官家的聖旨應該就到了,你先回去吧,不然我留你在這裡時候久了,阿疇怕不是要擔心,就要派人來問了。”
***************
希錦走出宮門時,已是黃昏時分,暮靄層層,紅霞漫天。
希錦坐的是皇後特意吩咐的鳳簷,晚風輕拂間,她透過那精致華美的帷幔看向外麵,屋宇巍峨,氣勢磅礴。
她想起那皇後娘娘說話的樣子,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皇後娘娘真好啊,長得美,又溫柔香軟呢。
其實當個郡夫人也還好,她感覺皇後娘娘應該不會欺負自己,阿疇看起來也不想娶太子妃了。
正想著間,就聽到對麵馬蹄聲。
她不免好奇,是什麼人竟在這宮廷中縱馬奔馳?
一時看過去,卻是阿疇。
阿疇玉冠紫袍,白馬銀鞍,他縱馬奔馳在這紅牆黃瓦間,烏發飛揚間,將那層層疊疊的殿宇都拋在身後。
希錦不免看得有些心動。
無論怎麼看,都是俊美的少年郎,風華無雙呢。
這時候阿疇已經到了近前,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之後逕自上了鳳輦,和她同乘。
希錦推他:“你下去,下去。”
阿疇不悅:“為什麼讓我下去?”
希錦左看右看,心虛:“今天娘娘才和我說,讓我規勸著你,讓你穩重一些,你這樣不好。”
她就算是裝,也得裝裝樣子啊。
阿疇啞然失笑:“知子莫若母,你若是能勸住我,她也就不會說這個了,我要做什麼,誰能勸我?”
希錦斜睨他:“是,你是太子,誰敢勸你!”
阿疇見她這樣,忙哄著道:“我自然聽你的,隻聽你的。”
希錦輕哼:“反正以後不許你騎馬,也不許你隨意上我的車!”
阿疇:“好。”
希錦見他答應得這麼快,倒是意外。
阿疇墨眸中都是笑意:“你既要管著我,那我自然聽你的,回頭母後見我越來越如她意,她便覺得這是你管得好,便會越發喜歡你了。”
希錦想了想:“……有道理呢。”
阿疇收斂了笑,正色道:“你放心就是,有我在,母後一定會喜歡你的。”
他薄唇抿了抿,補充道:“我知道她會喜歡你這樣的,我也有辦法讓她更喜歡你。”
希錦聽了,想起今天皇後說的:“娘娘要我每日進宮一個時辰呢。”
阿疇側首,溫柔地望著她:“那你願意過來宮中嗎,若是不願意,也可以不來,我來想辦法。”
希錦:“不必了,我覺得娘娘人挺好的……”
她心裡明白,皇後是阿疇的親生母親,那她要想圖個長久,還是得多在這婆母麵前走動吧。
況且皇後娘娘確實很溫柔了,她心裡也是喜歡的。
阿疇:“其實昨日我進宮時,和父皇母後談過,他們已經準備請了欽天監來問吉日,會下旨賜婚,估計等我們到家,聖旨便到了。”
希錦想起皇後所言:“嗯,娘娘和我說了。”
阿疇:“你猜父皇和母後是什麼意思?”
希錦聽著,原本已經不抱希望的心,又泛起期望:“什麼意思?”
阿疇看著她那眼睛撲棱棱地閃著光,分明是期待得要命卻故作平靜的樣子。
他唇角微翹起:“我缺個太子妃,也沒彆的人選,你不是正合適?”
希錦聽著,不敢置信,驚喜來得太快。
太子妃呢!
以後可以當皇後!
不過她還是努力壓抑下心中迸發出的喜悅。
之前他可是沒這麼說過,害自己難過,還說什麼自己不配。
她不能太快就喜歡得蹦起來,那樣很沒麵子,顯得很便宜。
所以她拚命咬著唇,讓自己不要笑,之後道:“是嗎?娘娘怎麼說?”
阿疇笑著道:“那自然是應了,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麼今天召你進宮?就是想再看看你,囑咐囑咐你吧。”
說著這話時,他好看的眉眼間都是溫柔和喜歡。
自己的母親能認可自己的選擇,他終究是鬆了口氣,也盼著以後彼此關係和睦。
希錦聽著,眼神飄向彆處,咬著唇道:“可是,可是殿下之前分明說過,以我的出身,並不適合,我哪裡配得上你這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呢!”
太子聽此,道:“確實不太合適。”
希錦一聽,愣了,這是什麼意思,逗她呢?
太子輕笑,繼續道:“父皇說了,會賜你母親誥命,會封賞你父親,如今已經派出禮部官員,前往汝城迎你父母過來皇城。”!!!
希錦深吸口氣,讓自己慢慢地緩過來,緩過來。
之後,漫天的喜悅這次徹底淹沒了她。
阿疇看她明明心花怒放卻又努力裝出平靜的樣子,啞然失笑。
他伸出手握住希錦的,十指交叉,嚴絲合縫地握住。
希錦低頭看著,他的指骨勻稱,緊實玉白,如今握著自己的,兩個人的手指緊密交疊,她清楚地感覺到太子腕間的脈搏,以及他的體溫。
她抬頭看過去,卻恰好迎上太子的視線。
他的眼瞼低低垂著,視線熱烈而專注,就那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自己。
在這樣過於熱烈而專注的目光下,希錦不覺臉紅。
太子卻在這時,唇角翹起弧度,露出一個過於溫柔的笑。
他低聲道:“我說了,你想要的,我都會設法,隻要你告訴我,父皇母後那裡,我知道他們有他們的想法,但是我肯定會想周全你。”
他自然明白父皇母後的軟肋,也知道該怎麼拿捏他們。
他自小最會這些了。
他就是要寧希錦,不要彆人,那他們也隻能讓步。
天底下任何人,在他要寧希錦這件事上,都必須讓步。
因為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當然,他還得設法,讓父皇母後真正喜歡希錦,而不是敷衍,也不是逼不得已。
總之,一切可以慢慢來,他的希錦,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喜歡她,對她好。
希錦聽著,確實是喜歡的。
爹娘跟著沾大光,整個家族都將為之改命,而她,能成為儲君婦。
這已經是她不敢奢望的了。
她想起自己今天的鬨騰,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便小聲道:“以後我們要注意,不可胡鬨,我以後要——”
這時候,突然想起皇後所言,一下子明白了。
要她進宮一個時辰跟在皇後身邊,說她早晚要學,這是學著讓她怎麼做太子妃嗎?
於是她終於道:“反正我們以後都要懂事一些吧。”
阿疇抬起手來,修長手指將她耳邊一縷發掖在耳後。
之後他才道:“你放心,我明白,隻要你坐在太子妃的位子上,我便喜歡,我喜歡了,該我做的,我自然不會推脫。”
有些事,又不是不會做,隻是不屑罷了。
希錦:“那就好。”
一時她想起自己之前打的那一巴掌,有些羞愧,便為自己找補說:“我原本也不是非要和你鬨,是你故意氣我。”
這麼一想,她覺得自己是有道理的:“你非故意氣我,讓我難受,我心裡能好受嗎?”
阿疇黑眸注視著她,聲音壓得低而溫柔:“對,都怪我故意氣你。”
希錦想起那霍二郎,想起他今天對自己說的話,突而間眼圈便又紅了。
她咬唇哼道:“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人家霍二郎叫過來!”
阿疇想起霍二郎,想起她見到霍二郎後那酸楚的樣子,於是心裡便也酸起來,酸得他幾乎身體發疼。
他深吸口氣,控製下來。
讓自己不要惱,不要大聲說話,免得嚇到她。
嚇到她,她又要哭,到時候他又拿什麼來哄她。
他知道自己在她麵前越來越低三下四。
他是天潢貴胄,那麼多人要屈膝在他麵前,便是父皇母後都要寵著他讓著他,可是唯獨她,他在她麵前完全沒有辦法,隻能放低一些姿態,再放低一些姿態。
於是他克製著胸口幾乎溢出的嫉妒,到底是用異常輕柔的聲音道:“你見到他時,你眼圈都紅了,你到底是不舍得他吧,他現在考中了探花,前途大好,你是不是覺得當初嫁給他也不錯。”
希錦狐疑地看著他:“你瞎說什麼?”
太子低垂著眼,仔細地捕捉著她臉上細微的神情:“不是嗎,你今天看到他,你怎麼想的?”
對此,希錦鼓起腮幫子:“我都懶得說!”
太子小心試探:“為什麼?”
希錦:“你竟然還問我,那你為什麼把人家請來?”
太子抿唇,神情固執又狼狽。
他到底是道:“我承認我就是故意的,讓他看看,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他彆惦記了。”
希錦看他那樣子,突然有些想笑。
於是她睨了他一眼:“沒見過你這樣的,你真笨!”
太子:“我怎麼笨了?”
希錦:“不告訴你!”
她當然不會告訴他,其實在沒遇到他之前,自己就隱隱存了退婚的想法。
但……讓他悶一輩子吧。
太子握住希錦的手,黑眸火亮地望著她:“希錦,告訴我。”
希錦含笑看著他,眼神柔軟而無辜:“不說,不說,反正就不說。”
這時候,他們的輦車已經出了宮門,便見外麵有攤販並挑擔的,時新菜肴,奇細蔬菜,樣樣齊全,因如今黃昏時分,那些進城的農人都要收攤了,便將各樣物件都擺在牛車上。
希錦老遠看到那新鮮茄瓠,便道:“我想吃那個。”
阿疇聽此,便道:“夜晚街道上也熱鬨,不如我陪你逛逛?”
希錦:“好!”
於是兩個人下了輦車,又命侍衛奴仆先行回去,兩個人隨意逛了天街。
這天街就在那宮門外,走在天街上,卻見甲第星羅,比屋鱗次,因如今已經是晚間時候,那彩樓歡門中有盞盞蓮燈點綴,燈燭熒煌,頗為熱鬨。
此時街道上熙熙攘攘,有那賣花環領抹的,擺著攤兒賣菜餅灌腸的,也有大聲叫賣著的香糖果子,人間繁華莫過於此。
希錦東看西看的,興致頗高,突而間,她看到一雙鞋子。
她指著道:“我要那個,你給我買!”
阿疇看過去,卻見那是一雙繡工精致的緞麵鞋,不過鞋上綴了大顆的珍珠,那珍珠圓潤剔透,一看便是罕見的。
他忙道:“好,給你買。”
付了銀子,買到了那雙珍珠繡鞋,希錦喜歡得很。
自然不隻是為了這鞋子,還因為此時她如願以償,正是春風得意。
一旁阿疇見她這樣:“就這麼高興?”
希錦笑著睨他:“對於一個小娘子來說,一雙珍珠鞋有多好,你自然不懂了。”
阿疇莞爾一笑。
這時候,希錦又看上了旁邊店鋪的小玩意兒,忙便要去看。
阿疇走在後麵,看她猶如得了新衣裙的花蝴蝶一般,走路時那衣裙都仿佛在漫天飛舞。
他的唇角笑意便越發濃了。
隻是這麼看著時,突然間有些恍惚,在那燈火熒煌中,他甚至隱約覺得,眼前這一幕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一定見過。
那個捧著一雙新鞋子歡天喜地,猶如花蝴蝶一般飛來飛去的小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是最後一章,銜接正文的故事,龍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