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病房中, 林蕊走來走去, 眉毛皺得死緊,不停地嘀咕:“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
姑娘她上下兩輩子的人生加在一起,都不曾經曆過如此激烈的高光時刻。
槍啊,盜竊跟槍是兩個完全不同層麵的概念。
前者好歹罪犯知道是不義之財, 是采取暗的方式, 並不希望叫人知道。
後者那是凶器, 誰都知道一般人不能沾上。
那個黑黢黢的夜晚, 廚房中暗淡的燈光根本照不亮黑黢黢的槍.筒。
跟大部分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一樣,屋中四個人除了骨骼清奇人設神奇遭遇離奇的無苦以外,其餘三位誰都沒有親眼如此近距離的見過真正的槍。
黑色的槍筒暗沉沉, 簡直像能夠吸走天地間所有的光。
妖刀村正, 那個瞬間,林蕊腦海中隻浮現出一把狹長的日本刀,完全忽略了倒映在她視網膜上的是把手.槍的事實。
她覺得自己站在黑洞麵前, 頭暈目眩。
那槍如同巨大的黑色的旋渦,不斷地旋轉著,拚命要將人完全拖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戲精體質發作,林蕊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現出血流成河的場景。
血, 大片的鮮血, 從房門下的縫隙汩汩而出,散發著濃鬱的腥味。
那流淌開來的鮮血漫延成妖嬈鬼魅的花,像是在邀請門外人。
進來, 進來好好看看,看看裡頭究竟有什麼。
林蕊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腳。
就在她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腦袋上突然重重挨了一下子。
小和尚一蹦三尺高,吃了麵包沒洗手的巴掌就這麼落在了林蕊的天靈蓋上。
林蕊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勃然大怒。
不得了了,這小兔崽子,居然連她都敢打。她剛洗的頭發,又沾了肉鬆味兒。
看來不給他點兒教訓瞧瞧,他就不知道誰才是老大。
小和尚已經在殘酷的生活環境中,成功總結出對付殘暴的林蕊的經驗。
他直接猴在大姐胳膊上,突兀地出了聲:“這槍開過,你們聞到味兒沒有?”
就是那種火藥爆.炸的味道。
小和尚聞過一回,這輩子都忘不了。
林鑫變了臉色,她想到了無苦先前說的那人魂上沾了血,所以無比沉重的事。
是這把槍,那人用這把槍殺了人。
屋裡其他人也反應過來,齊齊傻了眼。
林蕊本能地頭暈,下意識的就靠在了她身上,整個人都軟綿綿的要往下滑。
蘇木趕緊伸出手,架在她咯吱窩底下。
要是平常,誰敢碰她的咯吱窩,林蕊一定要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現在她卻一點兒力氣都使不出來,隻能任由姐姐跟蘇木幫忙攙著她到邊上坐下。
無苦看著自己還沾著油的手,猶豫了一下,想起小師嫂打人還挺痛,隻得勉為其難站在了林蕊前頭,擋住了那把槍。
現在怎麼辦?
屋裡頭的人全都沒了主意。
闖進來一個小偷,他們可以扭送去派出所。
廚房的菜筐裡多了把槍,是不是也該給派出所的警察送過去?
當然,他們誰也不敢碰這把槍。
似乎那把槍會自己發狂,那黑黢黢的槍.筒就是因為吸飽了人血。
林鑫決定還是連菜筐一並給派出所的同誌抬過去省得碰到槍不小心走了火。
“110,打110。”林蕊漿糊一樣的腦袋瓜子終於現出了一線清明。
有困難找警察叔叔,當然得打110啊。
林鑫長長地籲了口氣,勉強鎮定下來。
眼下江州可不是廣州,還沒有110報警電話。
好在剛才去派出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記下了值班電話。
方便回家後發現有什麼東西丟了,好直接打電話跟派出所聯係。
可惜店裡頭的東西不僅沒少,還多出了一樣。
聽說四個孩子在飯店裡發現了小偷掉下來的手.槍,派出所的警察反應相當迅速,幾乎沒用幾分鐘就騎著三輪摩托車趕到了。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這把槍放進了透明塑料袋中,然後又塞進個檔案袋大小的牛皮紙袋中,帶了回去。
林蕊暈暈乎乎地問她姐:“警察叔叔是不是要查指紋啊?哦不,應該做DNA測定。”
那槍上有血,她聞到血腥味了。
槍不知道在血裡頭浸泡了多久,血腥味濃鬱的用什麼都洗不掉。
林鑫覺得妹妹在說傻話。
槍又不是刀。
刀泡在水裡頭無所謂,槍要是泡了血,恐怕要炸膛的。
他們誰也不敢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剩下的幾個小時,直到天亮之前,林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過的。
無苦坐在她對麵,一邊打著嗬欠,一邊嘰裡咕嚕地念經文。
念錯了的時候,蘇木還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招呼上他的腦袋,讓他重新念。
可憐一段安魂咒語,竟然被倒黴的小和尚反反複複念了足足好幾十遍,才算了事。
林蕊被他吵得頭暈腦脹,漸漸的,眼前就暈乎乎,最後竟然稀裡糊塗地睡著了。
也許是姐姐身上溫暖好聞的氣味,安撫了她驚恐不安的靈魂。
這一回,她竟然沒有靈魂出竅。
她就是覺得異常的累,連著好幾天,連教訓出言不遜的小和尚的力氣都沒有,更彆提抽空跑去派出所問那把槍的來源以及它涉及的案件。
又過了足足小半個月,有人敲鑼打鼓往飯店送牌匾的時候,林蕊才從大人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大概的事實。
無苦立了大功勞,抓小偷的時候,順便破了特大持槍殺人滅門慘案。
公安局聽說他是在清涼寺出的家,還給寺廟方麵發了表揚信,要求主持給予適當的獎勵。
從這件事上來看,這年頭的警察挺窮也挺不要臉的,居然好意思讓家長自掏腰包獎勵見義勇為的青少年。
據說公安局原本是想給林家姐妹以及蘇木一並兒發大紅花的。
但是因為這案子性質太過於惡劣,怕對幾個學生影響不好,所以才將榮譽全都歸功於無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