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liot·(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781 字 10個月前

“公爵大人,康斯薇露小姐的女仆傳話來了,似乎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暫時不宜乘坐馬車,恐怕還要再延遲一些。”

阿爾伯特的管家愛德華在他的耳邊說著,聲音不大,站在一旁的艾略特也隻能聽清幾個字,但足以讓他把整個句子串起來了。

“是嗎?”阿爾伯特微微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此刻他們站在教堂的一側,艾略特正忍著因為宿醉而帶來的頭痛欲裂,今天早上醒來時,他已經記不得昨晚發生的大半事情,直到現在也沒能想起床上那個被他打發走的女人的名字。愛德華的消息讓隻想趕緊回去華爾道夫酒店休息的他開始有些煩躁不安,隻得將精神都集中在欣賞眼前這座美輪美奐的教堂上。

艾略特不願承認美國竟然也能有如此優雅的教堂,但聖托馬斯的確打破了他的不甘。隻是站在這兒注視著被無數吊起的燭台映照出的高達80英尺的祭壇畫②便已足以令人心馳神往,哥特式的拱頂則更讓整個教堂的景致顯得空靈神聖,精致的彩窗將照射進的光線切割成均勻的光暈,一圈一圈地罩在那些正在男仆的指引下一一在教堂裡就坐的賓客身上。艾略特可以想見當這間教堂空無一人時的模樣——恍然間能讓人覺得上帝正在耳邊輕語,使人摒棄一切世間罪惡,不自覺便跪在神前懇求饒恕,在仁慈與威嚴中匍匐。

阿爾伯特該是很喜歡這個教堂。

艾略特思忖著,扭頭向身穿倫敦裁縫量身剪製西裝,顯得高大英俊的阿爾伯特看去,後者神色如往日一般淡漠平靜,隻是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他注意到了即便是在今日,阿爾伯特的右手上還帶著那個路易莎當年送給他的祖母綠扳戒,同時阿爾伯特還在一圈一圈地轉動著戒指,那是他感到心緒不寧時才會有的動作。

一絲不快飛快地從心間劃過,艾略特轉而將視線放在了那輛停在教堂門口,被裝飾得過分華麗誇張,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裡的仙女教母變出來一般的馬車,10分鐘以前它就該出發去迎接康斯薇露,如今它還在這兒,如同退潮後被可憐巴巴地留在沙灘上的貝殼。穿著厚厚的毛呢西裝的馬車夫熱得取下帽子拚命為自己扇風,看上去似乎恨不得能像狗一般伸出舌頭,但那個能解除他苦苦等候的命運的人現在正站在教堂門口,笑容燦爛地一一與賓客握手,享受著眾人的奉承與羨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女兒已經遲到了。

“如果你擔心的話,我可以去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眼角仍然能看見阿爾伯特轉動扳戒的艾略特小聲地湊過去對他說,“範德比爾特家的宅邸就在街道拐角。”

“不必了。”阿爾伯特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他的語氣很平淡,但他那雙如同寒冰鑿成的眼珠讓艾略特感到他似乎在抑製某種怒氣,“被我請來的私人偵探此刻恐怕已經在範德比爾特家的宅邸裡確保康斯薇露小姐不會再拖延任何時間了。這種小事沒必要驚動我的伴郎,這些被範德比爾特太太請來的賓客不需要更多的談資了。”

“私人偵探,你的意思是像夏洛克·福爾摩斯那樣?”艾略特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

“我對那個試圖質疑上帝所製定的世界原理的男人的作品毫無興趣③,”阿爾伯特向艾略特投來冰冷的一瞥,後者無所謂地哼了一聲,“不過,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所想的意思的話,那麼,是的,我的確聘請了兩個私人偵探。”

“為了催促你的未婚妻儘快前來與你結婚?”艾略特譏諷地問道。

“為了……嗬,讓我們這麼說吧,調查一些範德比爾特家顯然並不願意讓我得知的事實。”阿爾伯特冷笑了一聲,他平緩而毫無任何波瀾的聲音裡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銳意。

“這是什麼意思,阿爾伯特?”艾略特皺起了眉頭,他的內心因為對方的語氣而湧起某種不詳的預感。

“在我到達紐約不久以後,阿斯特太太邀請我參觀一場由她讚助的畫展,相信你必然聽過她的名字——”

艾略特的目光落在了教堂第二排長椅上已經落座的一個衣著雍容華貴的老婦人身上,她高挺的鷹鉤鼻是那張還能看出年輕時美麗風韻的臉上最為顯眼的特征,勾勒出了阿斯特夫人的堅毅而又傲慢的個性。他自然知道卡洛琳·阿斯特太太,單憑報紙上的照片他也能認出頂著這個哪怕是在歐洲也響當當的名字的女人,阿斯特家族千萬家產的實際掌權人。她此刻正在與身邊的一名英俊青年交談著,那估計就是她唯一的兒子,J.J·阿斯特。

“——在畫展上,阿斯特太太告訴我了一件大為令我驚訝的事情,與康斯薇露小姐有關。我自然不能以她的一麵之詞為準,誰知她是否因為範德比爾特太太威脅到了她在紐約上流社會的地位而開始散播不實的惡毒謠言?因此愛德華替我找來了兩個據說十分靠得住的私人偵探為我調查這件事的真假,他們今天早上將調查的結果送來了。”

“他們發現了什麼?”艾略特竭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地口吻問道。

“許多。”阿爾伯特意味深長地說道,“但他們發現了什麼並不重要,艾略特,重要的是這些結果背後所代表的意義,那將一切都改變了。”

“阿爾伯特,我希望你不是——”

“噢,彆擔心,婚禮還會照舊進行,”阿爾伯特輕輕地笑了起來,“隻是,艾略特,還記得那些我說過的關於會如何尊重我未來的妻子的話嗎?看來,我現在隻能說,我會尊重一個懂得如何尊重及敬畏她未來丈夫的未婚妻,如果她做不到,那我便隻能以她如何對待我的方式來對待她了。”

“你從一開始對待她的方式就是一場天大的謊言,阿爾伯特,”艾略特不客氣地說道。

“是的,我已向上帝懺悔我的罪孽。”阿爾伯特說,“而她也回敬了我一個天大的謊言,所以,我猜我們扯平了,不是嗎?”

就在這時,教堂的側門被推開了。一個禿頂的,穿著格子呢大衣的高個子男人走進了艾略特與阿爾伯特所在的側廳裡,他的神色有些驚惶,更有些迷惑不解,他先看了看艾略特,又看了看阿爾伯特,似乎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該開口說話。

“怎麼了,塔克?”阿爾伯特發問了,“康斯薇露小姐準備好了嗎?”

“不,公爵閣下,這就是問題所在,”那個叫做塔克的男人用手帕擦了擦隻有稀疏毛發的頭頂,為難地開口了,“我想康斯薇露小姐失蹤了。”

直到站在康斯薇露大開的房門之前,艾略特才真正接受了這個事實。

微風與薄紗緩緩在窗邊起舞,空氣裡似乎還殘留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掛在衣架上的婚紗,梳妝台上的頭紗,鏡子前的白色蕾絲高跟鞋,一切都在。然而房間裡空無一人,康斯薇露,的確如那個叫塔克的私人偵探所言,消失了。

安娜,那個康斯薇露的女仆,表情謙遜地站在一旁,低著頭,但是在垂下的發絲間向房間中的四個男人掃過來的目光卻令艾略特感到毛骨悚然,那眼神如同刀子輕輕在裸露出的骨頭上劃過一般,予人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一條會咬人的狗,艾略特心想,甚至,很有可能是一條套著狗皮,藏著尖牙的毒蛇。

“你的小姐去哪了?”兩個私人偵探中較為矮胖的那一個突然發難,他轉身抓起了一旁的安娜的衣領,大吼道。女仆徒勞無力地掰著他的手,劇烈地咳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你肯定知道她去了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