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bert·(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313 字 8個月前

“阿伯莎·安妮·斯賓塞-丘吉爾

生於1847年7月29日, 卒於1892年1月7日

被深愛的女兒,妻子, 母親, 馬爾堡公爵夫人

唯一泥土不能埋葬的是她的微笑”

阿爾伯特輕輕用手指拂去墓碑刻字裡殘留的泥土與枝葉, 並不在意那使得他的手指染滿了黏膩的泥土汙漬。他又用隨身攜帶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墓碑,直到整塊大理石恢複光潔一新的狀態,才將手中那束白玫瑰緩緩地放在了他母親的墓碑前。

聖馬丁教堂裡有專人打理所有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墓碑,除了阿伯莎·斯賓塞-丘吉爾的, 他的父親希望由自己來照看妻子的墳墓。阿爾伯特並未在他父親死後做出任何安排, 於是這一慣例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查理的妻子艾爾希從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就以能夠栽培出整個牛津郡最美麗的白玫瑰出名,就連慣來對自己的園藝技巧無比自信的波斯維爾先生也放下了架子向她討教技巧。他的母親是如此喜愛艾爾希培育出的玫瑰花,以至於她會把飄落的玫瑰花瓣收集起來做成香包隨身攜帶, 如此, 無論她身在何處, 何處總有玫瑰花香。

頓了頓,阿爾伯特從那束花中抽出了兩隻玫瑰,放在了相鄰的兩塊墓碑前。

一塊寫著:

“喬治·查爾斯·斯賓塞-丘吉爾

生於1844年5月13日, 卒於1894年9月9日

飽受敬重的丈夫, 父親, 第八代馬爾堡公爵

被人們永遠銘記——”

另一塊寫著:

“亞麗珊卓·莉莉安·斯賓塞-丘吉爾

生於1880年9月1日, 卒於1883年4月28日

永被懷念的女兒, 妹妹

與你一同沉睡的是我永不消逝的愛意”

做完這些,阿爾伯特站了起身,向後退後一步, 輕輕拍開膝蓋上與手上的泥土,低頭默然不語地注視著腳下的三塊墓碑。白玫瑰的香氣若有似無鑽進他的鼻孔中,恍惚中,似乎他的母親就站在他的身邊,臉上的盈盈笑意推開了眼角的皺紋,藍色的眼睛像銀沙中兩片澄澈的綠洲,伸出手挽住了自己兒子的胳膊——

不,那不是真的。

從他12歲以後,他的母親就再也沒那麼笑過了。

阿爾伯特轉身向教堂走去。

他緩慢的步伐踩在層層疊疊的落葉上,發出令人安心的沙沙聲響。

他的妻子此刻該已在第一排的長椅上坐下,等著他的歸來。這將是新一代馬爾堡公爵與馬爾堡公爵夫人同時出現在教堂中參與禮讚——也是伍德斯托克的居民十多年來未曾再見到的景象。

他低估了這一切對自己的影響。

誠然,放緩對康斯薇露的態度的確是他前一晚經曆了那樣的交鋒過後製定的策略,從他的妻子的表現來看,阿爾伯特知道自己原本想將她就像手中的拇指姑娘般牢牢掌控的計劃必須要放棄了,但接下來要如何走,他卻還沒想好。

也許,他該先觀察一段時間,看看自己的妻子究竟被那個神秘人教導到了怎樣的一種程度。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以康斯薇露的性格,她絕不可能隻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就摒棄自己秉持了十幾年的本性,脫胎換骨成為一個冷靜自持,內斂穩重的公爵夫人。

在原本的自我與嶄新的人格之間,他很好奇康斯薇露會更偏向哪一個。

然而,就在她挽住他的胳膊,走上了那條他過去與母親前往教堂會選擇的小徑,回憶還是無可避免地擊中了他——這些年來,他是如此努力地抑製著那些往事,好讓自己能更平靜地麵對母親的死亡,更寬容地與自己的父親相處,更堅定的承擔自己的責任,更虔誠地遵循自己的信仰。他不容許自己軟弱,不容許自己忘記過身為馬爾堡公爵的職責,不容許自己做出任何不理智的選擇,哪怕隻有一秒鐘。

隻是,康斯薇露是他的妻子。

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為止,即便是路易莎,也不可能比她與自己更為親近。

儘管他們目前的關係之惡劣,估計即便是在法國也少有哪段貴族婚姻可與之比肩。

但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因為昨晚的那一番爭吵,也許是因為他第一次看到了他妻子身上那些被艾略特所欣賞的光芒,無論是哪種,阿爾伯特都不願承認——站在康斯薇露的身邊,明明知道她終有一天說不定會背叛自己,在記憶蜂擁而至的那一刻,阿爾伯特還是選擇了讓那些感情淹沒自己。

哪怕隻有幾秒鐘也好,他悄聲在自己心裡說,他隻想再一次看見那個與自己的母親在花園裡玩耍的男孩,那個會吹走蒲公英並許願讓這樣的幸福永永遠遠延續下去的男孩。

“您的父親呢,公爵大人?”

也許是因為自己隻願提起母親,康斯薇露如此詢問著。自己的態度柔和以後,果然她也不再咄咄逼人了,眼下這個氛圍倒能稱得上是和平。

父親?

阿爾伯特歎息了一聲。

他的父親是他見過的最不像一位公爵的貴族。

表麵上,他回答了自己妻子的問題,實際上,他的思緒像投入湖中的椽子一般,又沉進了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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