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明白這個惡毒的謠言除了能夠表明你與馬爾堡公爵之間毫無愛情以外,還能達到什麼目的。
她的確是最有可能乾出這件事的人。康斯薇露回答著。如果馬爾堡公爵立誌要在外交部門開展他的政治生涯的話,那麼這個謠言或許會對他未來的事業發展造成一些打擊——我也說不好。
然而——
看著正向自己走來的馬爾堡公爵,伊莎貝拉以康斯薇露聽不到的方式的暗自想著。
她並不知道,也從未在意,她的丈夫的誌向究竟是什麼。
*
“庫爾鬆夫人似乎沒有向你介紹今日晚宴的來賓。”挽著她的手向餐廳走去,馬爾堡公爵輕聲在她耳邊說道,這是個陳述句,而不是問句。伊莎貝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料到他竟然會觀察自己與瑪麗之間的談話。“是的,因為她希望與我單獨談談。”伊莎貝拉回答道,“我與她已經很久沒有能夠親密交談的機會了。”
“隻可惜,這個機會被艾略特勳爵搶先得到了。”馬爾堡公爵輕笑了一聲,語氣輕佻,刹那間便衝淡了伊莎貝拉先前還因不了解他而泛起的一絲五味陳雜的感情。“如果您一定要知道的話,我隻是——”
她沒好氣的話語立即就被馬爾堡公爵打斷了。
“我對您與艾略特勳爵獨自在書房裡乾了些什麼毫無興趣,公爵夫人,我隻是想替庫爾鬆夫人為您介紹今晚的來賓,免得一會他們在飯桌上與您寒暄時,您連如何稱呼他們都不知道——並且,記住,我不希望再看到類似佩吉夫人或者北安普頓夫人的晚宴上的鬨劇在這場晚宴上爆發,今晚來的客人有不少都將是我未來在上議院共事的同僚。我絕不能容忍我的妻子在他們的麵前大出洋相。”
“而我也不能容忍就連支付貼身男仆的工資都需要讓我支付的丈夫以這種態度對我說話。”伊莎貝拉的語氣也驟然冷了下來,如同馬爾堡公爵一般,“您希望我在您未來共事的同僚麵前展示出對您的尊重,是可以理解的訴求。然而恐嚇,威脅,展現大男子主義,這些手段是不會讓您達到您的目的的。”
大為出乎伊莎貝拉意料地,馬爾堡公爵的神情立刻便柔和了下來。
“您說得對,公爵夫人,我的確不該那麼對我的妻子說話。”他的聲音登時從仿佛在冰山上鑿刻一般的寒冷,變為了月色下夜鶯歌唱般的調子,快得讓伊莎貝拉的手臂上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時,他們已經邁進了卡爾頓府的餐廳裡,賓客正四散開來尋找著寫有自己名字的座位,馬爾堡公爵還來不及向伊莎貝拉介紹任何一位在場的賓客,就不得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還好,伊莎貝拉有康斯薇露的幫助,她繞著桌子走了一圈,就基本能記住所有座位卡上的名字與頭銜。坐在伊莎貝拉座位左邊的是一位叫做“約瑟夫·張伯倫”的先生,沒有貴族頭銜,該被稱為“張伯倫先生”,伊莎貝拉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聽過。坐在她的右手邊的則是“亞瑟·貝爾福”,該被稱為貝爾福勳爵。
我在報紙上讀到過這兩個人的名字,康斯薇露若有所思地說道。張伯倫先生似乎是現任黨派的激烈反對者,以發表一些極具煽動性的演講著稱。而貝爾福勳爵——他似乎是英國的第一財政大臣。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英國政壇裡有頭有臉,位高權重的人物,不知道庫爾鬆勳爵哪來的本事,竟然能夠將他們兩個都邀請來自己家中做客,怪不得馬爾堡公爵如此地緊張你是否能在這場聚會上表現得體,整場晚宴裡最富重量級的兩名客人都坐在你的身邊。
是啊……伊莎貝拉應和著,沒來由地想起了瑪麗向她提及的那個謠言。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對一個鄉下學校所遭遇的困境而感興趣。
你可以試試看問問,康斯薇露提議道。不過千萬彆顯得像是你要插手這件事似的,我想這些英國政治家絕不會高興聽到一個美國女孩想要插手大不列顛土地上的政治事件——無論這個事件在他們看來有多麼的微不足道。
就在伊莎貝拉就座後不久,張伯倫先生與貝爾福勳爵便都一前一後地落座了,兩位男士看起來都約莫4,50歲上下,前者麵容儒雅,帶著一副單片眼鏡,梳得一絲不苟的棕發中藏著一縷縷的銀色;後者則有著一副典型的英國貴族麵相,修長的高貴麵容被光亮的額頭占去了一半,頭頂半百的頭發向兩邊梳得服服帖帖,似乎是為了遮掩日益稀疏的發量。
他們都和藹可親地向伊莎貝拉打了一聲招呼,沒有貴族頭銜的張伯倫先生甚至恭敬地向她鞠了一躬,令伊莎貝拉立刻便感受到了這個國家政治地位與社會地位的不對等之處——即便他是個呼風喚雨,握有實權的政治家,隻要他沒有頭銜,就得乖乖地在餐桌上向一個歲數恐怕隻有自己的三分之一的女孩卑躬屈膝。
這又是另一個時代的悲哀,歎息著的伊莎貝拉心想,而且似乎在一百多年後的世界,這一點也沒能得到多大的改善。
很快,第一道菜便被男仆們端了上來。
即便是坐在一個幾乎離馬爾堡公爵最遠的位置上,伊莎貝拉仍然能感受到他時不時向自己拋來的憂慮目光,似乎就連他也沒料到張伯倫先生和貝爾福勳爵竟然會被安排在自己妻子的兩側。儘管,將女主人以外最尊貴的女性客人,安排在最尊貴的男性客人左側,是晚宴通常會有的安排——這一點弗蘭西斯向伊莎貝拉解釋過。
馬爾堡公爵可能以為瑪麗會因為伊莎貝拉之前的出格行為而打破這個慣例。從他此刻挺直僵硬的脊背,以及他與自己是整張餐桌上唯二沒有觸碰自己眼前的食物的人來看,伊莎貝拉敢說他內心的緊張絕不比自己此刻要少。
“公爵夫人,怎麼,您不喜歡這道法式鮮蘑菇奶油鬆露湯嗎?”
冷不丁地,就在伊莎貝拉還在內心醞釀該如何向自己左手邊的張伯倫先生開口時,後者就先打破了談話的堅冰,向她詢問著,倒是把苦苦思索的前者給嚇了一跳,扭過頭與正和藹地衝自己笑著的張伯倫先生對視著,一時之間頭腦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伊莎貝拉,這是一個好時機。康斯薇露催促道。你可以告訴他你在為伍德斯托克學校的事情憂心,就能順理成章地向他谘詢這件事了。
伊莎貝拉張了張口,與此同時,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馬爾堡公爵向她投來的目光,不禁微微偏過頭去,與那雙淺藍色的眼眸觸碰的一刹那,她聽見自己開口說道:
“張伯倫先生,您知道我的丈夫,馬爾堡公爵,有誌要進入大不列顛政府的外交部門工作嗎?”
作者有話要說: . 雖然在1895年的大選後,亞瑟·貝爾福又重新在保守黨的執政下擔任第一財政大臣。但由於大選開始於八月,是康斯薇露死去以後才發生的事情,故而這裡康斯薇露所提到的是1891年亞瑟·貝爾福接替威廉·史密斯擔任第一財政大臣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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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科普:1895年英國大選的時間為8月12日,在這次大選中,保守黨與約瑟夫·張伯倫(後來的張伯倫首相的父親)所在的自由統一黨聯合並贏得了大選,約瑟夫·張伯倫得以進入當時索爾茲伯裡侯爵領導下的政府並擔任殖民地大臣,而亞瑟·貝爾福也在這個政府中再次擔任第一財政大臣,而庫爾鬆勳爵曾經擔任過索爾茲伯裡侯爵的私人助理,與他關係非常密切(這是發生在1883年的事情),因此大家可以看出,這是一場保守黨的聚會。但由於大選時間發生在8月,那時康斯薇露已經死去,也沒有任何興趣關心時事,所以她的政治信息是過時的。
順便說一句,張伯倫先生是1870年頒布的《基本教育法》的堅決反對者。新網址: .. :,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