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斯·米勒的逮捕並不能停止世界的運轉。
尤其是對於還有6天就要舉辦慈善晚宴的布倫海姆宮來說。
為伊莎貝拉帶來早餐的安娜同樣帶來了愛德華起草的清單——上麵詳細注明了今日之內布倫海姆宮必須完成的工作, 足足有一個手臂那麼長,伊莎貝拉一邊吃著自己最喜愛的魚蛋燴飯, 一邊瞠目結舌地瀏覽著。
那些仆從真的有可能在一天之類做完這麼多工作嗎?她在心中問著, 特意將單子平攤開來放在一旁的床單上,以便康斯薇露能夠看見上麵的內容。
如果布倫海姆宮的仆人都已經工作多年, 經驗充足的話, 的確是有可能的。康斯薇露說。但以如今6成的仆從都是毫無經驗的新人來看,恐怕會非常有難度,更不用說還發生了艾格斯·米勒這件事——
伊莎貝拉忍不住向正在為她挑選配飾的安娜發問了。
“那些女仆——她們怎麼樣?我的意思是, 她們沒有受到昨晚的事情的太多驚嚇吧?”
昨晚, 當伊莎貝拉回到房間裡時,安娜正在那兒等著為她脫掉晚禮服, 準備服侍她上床休息。正處於強烈的情緒激蕩之下的伊莎貝拉忍不住告訴了她艾格斯·米勒與海倫·米勒的事情, 然而, 安娜對此的反應簡直平靜得超出了她的想象, 就好像伊莎貝拉所說的不過是明天早上幾點將早餐送來這樣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
“安娜,你怎麼能完全對此無動於衷——我們談論的可是一個17歲,很有可能要麵臨絞刑的女孩,更不用說她在這之前也許遭受過什麼——她很有可能是被弓雖女乾的, 她很有可能——”
私下無人的時候,伊莎貝拉還是更習慣稱呼她的貼身女仆為安娜,而後者似乎對此沒有什麼異議,應該說,那就是安娜, 什麼事情似乎都無法破壞她的冷靜。
“我明白您的意思,公爵夫人。”她麵無表情地回答著,仔仔細細地將伊莎貝拉換下來的晚禮服收起,仿佛那才是更值得傾注注意力的事物,“隻是,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公爵夫人。隻要這個世界上有男人,有女人,就會有無數個艾格斯·米勒。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為此感到難過呢?至於海倫·米勒,她隻是渴望一個職位而已,她又做錯了什麼呢?”
安娜超乎尋常的應對意外地使得還處於激動中的伊莎貝拉也跟著平靜了下來。安娜離開以後,她強迫自己清空了大腦,好好地睡了一覺——不管是艾格斯·米勒還是布倫海姆宮,都需要一個精力充沛的她,從那張愛德華寫給她的單子來看,這的確是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那些女仆們都很慌張。”安娜回答著,一邊拿著兩隻不同的蕾絲手套搭在長裙上對比,“湯普森太太已經嚴令禁止任何人談起艾格斯·米勒,或者是她昨晚被警察帶走的事。這當然不能禁止仆人們在樓下議論這件事情,但至少他們做事的時候沒法對這件事議論紛紛了——不過,恐怕艾格斯·米勒為什麼會被帶走的原因已經在伍德斯托克裡傳開了,公爵夫人,許多人都親眼目睹了警察從她家後院挖出嬰兒屍骸的場景,這消息今天早上已經通過送報童,還有送來蔬菜水果的當地農民傳進了伍德斯托克,有幾個年紀比較小的女孩被嚇得不輕。”
“公爵閣下呢?”
“公爵閣下今天起得非常早,公爵夫人,切斯特先生天還沒亮的時候就上來為他更衣梳洗了。聽說公爵閣下昨晚連夜發了電報,讓他的律師搭乘最早的一班火車過來,現在多半已經接到了律師,正在回來的路上——據說他們還要繞路去村子裡把海倫·米勒帶過來,詢問她一些問題。”
“謝謝你,安娜,我沒有彆的事情需要吩咐你了。”
你真令我驚訝。康斯薇露有些愕然地看著她。按照昨晚你的憤怒程度而言,我還以為你會迫不及待地想與公爵以及公爵的律師一起去伍德斯托克找那個小女孩呢。
我當然想。伊莎貝拉歎了一口氣。但是彆忘了我們還有慈善晚宴的事情——安娜的話提醒了我,昨晚我委實有些過於激動——
我認為那情有可原。康斯薇露說。就算是公爵,似乎也非常不滿警察半夜三更不由分說地就將艾格斯·米勒帶走。
——但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因為艾格斯·米勒而丟下自己的職責。至少目前而言,我們既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犯下了這樣的罪過,也不知道海倫·米勒昨晚那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的意味是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無法采取,甚至是思考任何的解決方式。在這種情況下,我倒寧願利用慈善晚宴的準備工作來轉移我的注意力,至少那樣我的確能做點什麼,而不是空坐著發呆。伊莎貝拉說道。
然而,準備工作開始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她才剛吃完早餐,愛德華就來到了她的房間中,詢問她是否已經詳細看完了那張單子。
“很好,公爵夫人。我已將今日我大部分所需要負責的工作交給了副管家,伍德。而我現在唯一所需要做的,公爵夫人,就是指導您該如何準備像這樣的大型晚宴。”愛德華嚴肅地說道,雙手“啪”得一聲合住,“好了,公爵夫人,我們是不是該走了?有許多工作還等著我們去做呢?”
“我也有事情要做?”伊莎貝拉疑惑地看著他,她還以為像這樣的準備工作完全就該由宮殿裡的管家與女管家負責呢,而她隻需要操心賓客名單與座次安排。
“當然了,公爵夫人。您必須得知道女仆和男仆分彆都在為這場晚宴做什麼準備,必須得對整個流程了如指掌,對整個宮殿的情況掌握得透透徹徹,您才能隨時根據現實來調整計劃的進度,確保最後準備工作的完成。好了,我們的第一步,是去查看在客房當中工作的女仆——公爵夫人,您還在等什麼呢?”
儘管個子不比愛德華矮多少,伊莎貝拉還是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對方大步流星的速度。
“注意了,公爵夫人!這是一間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行大清潔的客房,為此,女仆必須拆下房間中所有可拆卸的布藝製品,並一一細細檢查,在任何的臟汙,黴點,破損,褪色等地方做上標記,然後將它們送到洗衣樓去,”愛德華帶領著伊莎貝拉走進了一間非常氣派的臥室,房間裡的兩個女仆見狀趕忙向她屈膝向她行了一禮,又在愛德華的吩咐下繼續進行著她們的工作,“當然了,我現在說的工作都是由女仆長與女管家來檢查的部分——但是公爵夫人您也必須對此有所了解,這樣,日後您若是要提拔新的女仆長,或者是招聘新的女管家,您就會知道她們是否能夠確實地完成她們的工作。看這裡,公爵夫人,除了拆下布藝製品以外,女仆還必須將無法清洗的地毯和掛毯清潔乾淨,隻要伸手一摸,就能看出是否有灰塵的殘留,也能知道女仆是否有使勁拍打它們。至於這些裝飾的油畫也必須被清潔乾淨——包括畫布與畫框。壁爐的煙囪要保證暢通。所有房間內的家具都必須檢查一遍——尤其是那些無法被拆卸清洗的扶手椅與沙發,其餘的木製家具必須檢查是否有嚴重的磨損與磕碰。所有發現需要修複的地方都必須做好標記,並記錄下來上交給女管家,等清潔工作一完成,湯普森太太就會請專門的木匠過來修理。”
一聽到木匠,伊莎貝拉就立刻想起了約翰·米勒。或許是因為昨晚海倫·米勒的反常表現,她總覺得約翰·米勒在艾格斯·米勒的事件裡脫不了乾係。
說不定警察會想要找他調查一番。她猶豫著在心裡詢問著康斯薇露。你覺得我該讓愛德華趁早找另一個木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