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rce·(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362 字 11個月前

愛德華不是一個完美的男人, 儘管他表麵的確如此。

距離他是個年輕小夥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但你仍然能在伍德斯托克中找到一打聲稱與他在穀倉後接過吻的女人——哪怕她們已經白發蒼蒼,膝下兒孫滿堂,這依舊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而她們的丈夫則在一旁不遺餘力地為這些故事再增添上令人信服的幾筆,仿佛迎娶了曾被愛德華吻過的女人是一件三生有幸的妙事, 就像一頭母豬被經驗豐富的屠戶瞥了一眼,霎時她下的豬崽便值錢了許多一般。

因此,沒有人會相信湯馬斯·愛德華喜歡男人。

一直到我們在狹小而空氣混濁的雜物間裡狂亂地接著吻,嘴唇咬著牙齒, 牙齒舔著舌頭,舌頭呼吸著涎液, 手指在褲子邊緣打滑, 又強硬地想要進攻,身子緊貼得容不下多一寸空隙, 瘋狂地探索, 撫摸, 親吻, 吮吸, 卻又保持著一切靜寂無聲,就連喘息也被吞咽在彼此的喉嚨中, 同時還害怕著給衣服留下任何皺褶汙漬時,我才確信,湯馬斯·愛德華,這個走出雜物間便立刻化身成為一個嚴肅刻板的仆從的男人, 的確是我的同類。

那時,我19歲,而愛德華已經31歲,是個徹頭徹尾的成熟男人,而我不過隻是一個剛從打雜榮升三等男仆的小男孩。那時,他被前一任布倫海姆宮的管家指定為自己的接班人,在布倫海姆宮的眾多仆從中享有著極佳的名聲,誰都想巴結他,恭維他,或者從他身上學到一點兒侍奉主人的訣竅技巧。因此當我纏著他,當我像條小狗一般在他腳邊打轉,當我竭儘所能地占用著他每一分每一秒的空閒時間時,沒人懷疑過我實際心存彆意,沒人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

我色誘了他。

我是膚淺的,我知道這一點,14歲的我愛上愛德華全憑那一眼的一見鐘情,全憑他高大俊美的外表,全憑他那看似完美的履曆。我也是如此地告訴這公爵夫人,我不怕恥笑,哪個14歲的少年不是愚蠢地追求著外貌,追求著最可愛的臉蛋,追求著最妙曼的身材?即便這世界上最醜陋的靈魂居住在最美麗的皮囊中,14歲的男孩也敢恬不知恥地承認自己的喜愛,沒有人在那個年紀便有著哲人的覺悟,歌頌著醜陋皮囊下的美麗靈魂。我喜愛男人,又不代表我就能從這本能的魔咒逃脫。

愛一個人,就會想要離他更近。

在我的努力勸說之下,我的母親終於同意讓我在15歲時前往布倫海姆宮工作,並非是因為她不想自己的兒子有一份體麵的工作,而是因為我是體弱多病的她唯一的孩子。她希望我能長留在她身旁,為已經無法生育的她帶來更多的孫子孫女。

從愛爾蘭遠嫁而來的她在本地沒有朋友,我的父親又是一個木訥而毫無風趣的男人,她心中的孤寂無處可發泄。然而一個少年人那時又何曾懂得體諒一個母親的心?反倒是死後,我時常會回村莊中看看,陪著躺在長椅上沉沉睡去的母親身旁一起曬著院子裡的太陽,補償自己失去的時光。而父親偶爾會從屋中走來,為母親蓋上一件外衣,那是他最接近對自己妻子說出“我愛你”的時刻。

若是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死後仍然能如此注視著自己老去,恐怕也不會太為我短暫的人生而感到悲哀。

我就不曾為那25年感到過遺憾,儘管那當中有接近一半的歲月我都耗儘在了愛德華這個男人身上,聽起來的確有點悲哀。如今回想起來,我甚至有些分不清年少的愛戀究竟起源於情|欲抑或真心,不知道究竟是為了有個英俊的同類可供夜裡在被窩中自褻時想著,還是果真為對方的存在而動情,甚至不知道是否因為對方是我唯一的選擇——

“您確定要繼續聽接下來的故事嗎?”我詢問著公爵夫人,如今我才明白為何我能聽見老夫人的話語,而我說出的話卻又無法被任何人聽見,“您不會聽見任何讓您覺得精彩刺激的內容,隻有一個男孩是如何成功引誘了一個兩麵派的男人的故事。”

是的,我那麼做了,沒什麼好覺得羞愧的。我愛他,我想要得到他,兩個男人之間又何須談什麼道德。這個過程是艱苦的,我沒有出色的外表,也沒有出眾的頭腦,我的身材乾癟瘦弱——甚至在引誘成功以後,愛德華也時常抱怨抱著我便如同抱著一根雕花床柱——我也許是他在伍德斯托克能擁有的唯一一個選擇,但是誰又能說他沒在倫敦為自己找到一個情人?畢竟他要時常陪伴著斯賓塞-丘吉爾家族的成員前往那罪惡的索多瑪與蛾摩拉之城。當我得到在布倫海姆宮打雜的工作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不能像村莊中那些傻乎乎的女孩一般,用著蹩腳的手段扭扭捏捏地暗示著愛德華給予她們一個可以誇耀吹噓幾年的吻——不,那隻會讓這個循規蹈矩的男人將我扭交給警察,讓自己的乾係撇得乾乾淨淨。我想的很清楚,隻有讓他與我一同墮落,才能誰也無法告發誰,並肩在泥潭中深陷。

而一旦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便再也無法闔上。

為著這個目的,來到布倫海姆宮的第一天,我便用我從十歲開始積攢的積蓄郵購了一本與愛德華同樣的,昂貴得不可思議的記錄本。我在上麵記滿了所有日後我成為男仆時將要注意的細節與工作的內容,就像愛德華跟在前任管家身後記錄的那般。男人往往能更好的了解男人,沒什麼比這樣一個不經意又巧合的細節更能在男性的腦海中種下蠢蠢欲動的思想,也沒什麼能比這給予我一個更好的打開一段關係的理由。

在我19歲以前,愛德華都是一個令我仰望的存在。布倫海姆宮仆從分工森嚴,打雜工就連稍微高級一點的男仆的麵都難以見到,更不用說那時已經得到了副管家職位的愛德華,一直等到我被提拔為三等男仆,我才對這個男人有了更多的了解,而真實的愛德華虛偽得令人難以置信——一個幽默有趣得如同在我死後成名的那個劇作家奧斯卡·王爾德一般的男人,竟然能將自己毫無破綻地偽裝成一個簡直就是布倫海姆宮前任管家複製版本的古板男人,讓我明白了那英俊的皮囊下藏著的不過是一個懦弱的靈魂。但那又如何呢?對於我們這種人來說,勇敢的早便在絞刑架上腐爛,懦弱的則還在世間安然的行走,誰又能指責這種虛偽是錯誤的?

我喜愛這相反的兩麵之間巨大的差異,白天的愛德華越是固執死板,我便越想要夜晚會留下來教導我成為男仆後需要掌握的知識的愛德華流露出他原本風趣的那一麵,仿佛隻有我才能看見他真實的那半邊臉,仿佛隻有我才能看見他靈魂真實的顏色。這些想法讓我的癡戀一天天加深,也讓我一天天更加大膽——不經意地搭在肩膀上的掌心,劃過脊背的指尖,貼近耳邊的氣息,洗澡時的刻意緊挨,當然,還有霧氣氤氳間,一邊注視著對方,手指一邊在毛巾下輕微的聳動——

彆擔心,我沒有將這些細節告知公爵夫人。

如果我此時正注視著你的臉,我也不會將這些細節告知於你。

愛德華被我折磨得發了瘋,但他遲遲不願跨出主動的一步。於是,在某次晚餐過後,我告知他我在雜物間中發現了一件很明顯是屬於老公爵的名貴襯衫,應該是被某個女仆熨壞了以後偷偷藏在那兒的。勃然大怒的他擠進了那狹小的雜物間,尋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

而我,在他身後關上了雜物間的門。

“愛德華先生。”我說道,儘量使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恭敬又有禮,而不是輕佻又挑逗,“那件襯衫就被我穿在身上——嚴格來說,它也在雜物間中——您要把它拿走嗎?”

我當然是說謊了,那件被熨壞的襯衫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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