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abella·(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9350 字 8個月前

“公爵大人!”

公爵將托盤放在了愛德華房間門口旁的小桌上——他沒有失手將上麵的牛奶與藥品, 還有一盤三明治打翻在地簡直是一個奇跡——轉身便向外走去。伊莎貝拉顧不得還在震驚中的愛德華, 顧不得似乎已經如同弗蘭西斯一般消失了的皮爾斯,便趕緊追了上去。

“公爵大人!”

我該怎麼辦?康斯薇露?我們該怎麼辦?你認為他看見了皮爾斯嗎?

從他那一副顯然見了鬼的表情來看,我會說他看見了。康斯薇露說道。看來我們現在知道隻要與你有接觸的鬼魂,都能被人們所看見了。

公爵走的飛快, 伊莎貝拉費勁地抱著她的大裙擺邁著小碎步跟著,隻能勉強讓公爵保持在視線範圍之內。要不是他從小到大的家教讓他不至於在布倫海姆宮跑起來,伊莎貝拉敢說他現在肯定能跑多快有多快——就像恐怖電影中人們看到的鬼的第一反應。而對於公爵而言,他不僅看到了鬼, 他還看見鬼與自己的妻子拉著手,更重要的是, 他還看見了這個很明顯是男性的鬼魂與自己視為父親一般的老管家在接吻。

我不知道, 伊莎貝拉。康斯薇露緊緊跟在她的身邊,在心中發出的聲音就跟她聽上去一樣的崩潰。這可不是我們能夠隨意用一個糊弄了艾略特勳爵那樣的謊言糊弄過去的景象——

看在老天的份上, 他看到了一切!伊莎貝拉在心裡尖叫著。為什麼我們誰也沒聽見他敲門的聲音——甚至是他打開門的聲音——我現在大腦裡一片空白,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

因為我們都太專注於讓愛德華能夠看見皮爾斯了!康斯薇露說道。小心, 伊莎貝拉!

但她提醒的還是太晚了, 光顧著追逐公爵背影的伊莎貝拉完全沒注意到走廊邊上擺放著的小邊桌, 儘管她稍微側了一點身子避開了,然而腳趾還是因為已經收不回來的邁步運動而狠狠地撞在了桌子腿上。伊莎貝拉倒抽一口冷氣, 輕輕地“啊”了一聲,大腳趾傳來的鑽心的疼痛讓她一時之間幾乎無法站立。不過,這總算讓公爵停下了腳步,他鐵青著臉回過身來, 推開離他最近的客房的房間門,扶起了伊莎貝拉,讓她在客房的長沙發上坐下,同時關上了客房的門,在房間中沉默不語地來回踱著步。

“公爵大人——”

伊莎貝拉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然而她隻得到了一個來自公爵的噤聲的手勢,他的嘴巴緊緊抿著,就像他的雙唇不過是在淡粉色上細細地用黑色化了一條線一般。而他的眼神——伊莎貝拉說不出那是憤怒還是害怕,或許哪個都不是,隻是震驚過頭的呆滯而已。“彆——就是彆——說話——”公爵勉力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聲音乾澀得幾乎像一個陌生人。伊莎貝拉隻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繼續像隻焦慮的公雞般在房間內走來走去,同時在內心與康斯薇露商量著究竟該如何向公爵解釋,以及公爵被這件事情嚇傻的可能性有多大。

這寂靜的十多分鐘之間,有數次公爵突然停住了腳步了,模樣古怪地向伊莎貝拉看來,似乎想要開口問些什麼,卻又在僵住了幾秒以後繼續他不安的踱步。頭幾次,伊莎貝拉還會緊張地從椅背上彈起來,嚴陣以待著公爵可能要說出的任何的語句,然而7,8次過後,她已經不再在意公爵的腳步中的變化,也不再將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以至於公爵果真開口說話時,她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你是女巫嗎——我是說,你的祖上也許——你的母親——不然的話,你究竟——”

花了伊莎貝拉一兩秒才明白公爵究竟在說些什麼,她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考慮到她之前在公爵麵前所展現出的能力,但卻仍然不僅為此感到了幾分好笑——那些嫁給了麻瓜的女巫被丈夫發現自己的魔力時的感受估計就跟她此時的感受並無二樣,伊莎貝拉想著。但她還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儘量不讓自己所感受到的滑稽從神色中表露出來,“不,我不是女巫——我想無論是我父母哪一邊的祖上的血統都沒有女巫的成分。那隻是我的能力而已,公爵大人,我能看見一些因為未了心願而留在世間的鬼魂,僅此而已。”

馬爾堡公爵極其駭然地盯著她。倘若他是個演員,憑著這個表情,哪怕他演的是個三流驚悚片,恐怕也能獲得一個奧斯卡提名。伊莎貝拉突然萬分期望他的母親或者父親的靈魂也遺留在了布倫海姆宮,過去那些被伊莎貝拉展現了能力的人正是因為通過她而與自己痛失的摯愛相見,才沒有對她流露出如同此刻的公爵一般的反應。

“但——但你的能力,”他結結巴巴地說著,嗓音尖利得讓後世的帕瓦羅蒂都自愧不如,“那是——那毫無疑問的是死靈術,而這顯然是是對上帝的褻瀆,是不為教廷所容許的存在,是——”

伊莎貝拉到了此刻才突然記起,她的丈夫實際上是一個非常虔誠的聖公宗教徒。

“難不成你是在說,”她說著,已經難以按捺自己此刻所感到的荒誕從語氣中透露出來,“你的妻子,是個活該被火燒死的,被上帝所不容的異端嗎?”

馬爾堡公爵大張著嘴,接著又合上,又張開。神色扭曲得能在愛德華·蒙克最著名的作品中占據一席之地——他看上去似乎認為答案的確是點頭,但他又不願如此地形容和稱呼伊莎貝拉。而另一方麵,康斯薇露則在心中勸說著伊莎貝拉——他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伊莎貝拉,他沒有那麼豐富的想象力,也從未接觸過任何類似於這樣的媒體來幫助他消化這個事實。你必須給他一點空間和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我倒是想給他一點空間與時間。伊莎貝拉委屈地在心裡嚷道。然而看他現在的這模樣,恐怕下一分鐘他就得給羅馬教廷寫信讓他們派一個驅魔的牧師過來了。

英國聖公宗與羅馬教廷——算了。伊莎貝拉,這其中的區彆沒法在一時半會給你解釋清楚。康斯薇露說。

“從什麼時候起——我的意思是——你從什麼時候發現你可以——可以看見——”在伊莎貝拉與康斯薇露爭論的幾十秒鐘內,公爵看上去終於稍微平靜了一些,他似乎不願再討論這個能力究竟讓自己的妻子在他心中成為了一個怎樣的存在這一點,而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其他的部分上。

關於這個問題,伊莎貝拉先前倒是已經與康斯薇露討論過,她們認為最好跟公爵如實闡明這一情況,否則她們還得杜撰出十幾個不存在的鬼魂出來。不然一個有著能夠見鬼能力的女孩卻一直等到她18歲時才看見第一個鬼魂就顯得太不合理了。因此,伊莎貝拉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從今年夏天開始——那時我生了一場重病。”

“不,公爵夫人,你沒有生病。”公爵立刻打斷了她的話語,神情也從那半是震驚半是恐懼的詭異結合轉為了擔憂,“你是被詛咒了——是的,沒錯,否則,這樣邪惡而又詭譎的能力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現在一個無辜且純潔的少女身上。說不定,這又是庫爾鬆夫人的所作所為——”

伊莎貝拉知道公爵正在試圖用他那19世紀末的,相比之下顯得十分貧瘠而狹隘的世界觀企圖去理解她所說的內容,儘管瑪麗·庫爾鬆也不是什麼好人,但她仍然不願這樣一個莫須有而且惡毒至極的罪名被強加在她的身上,忍不住開口辯解道,“我不認為庫爾鬆夫人該為這件事情負責,公爵大人。而且——而且這個能力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邪惡。我不會將它視為一種詛咒,相反,我認為它是一種饋贈。至今為止,這個能力為我帶來的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

彆忘了紐約街頭的那個意大利奶奶。康斯薇露提醒道。

“——幾乎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伊莎貝拉迅速改口,“事實上,它讓我能夠圓滿了那些鬼魂的願望——”

“夠了——彆——彆再繼續說下去了。”公爵猛烈地搖著頭,“那些鬼魂,他們之所以留在這個世界上,是因為他們有罪,生前不曾為此而懺悔,未曾蒙主得救,因而不能進入天堂——能夠見到他們,並不是什麼饋贈,公爵夫人。這令我十分擔憂,如果你願意與柯林斯神父談談,我能肯定他可以改善你目前的這種——這種狀況。”

說“好”,伊莎貝拉。康斯薇露趕在伊莎貝拉想為自己,想為弗蘭西斯,想為傑奎琳小姐,想為皮爾斯辯解而說出任何一句話以前搶先開口了。我們可以以後再與公爵好好談談,我們可以讓他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但不是今天,不要在他無法冷靜理智的思考的時候與他爭吵鬼魂究竟是不是有罪的存在,對你也好,對他也好,對你們之間的關係也好,都沒有任何的益處。

“好,我會與他談談,如果這是你希望看到的話。”伊莎貝拉勉勉強強地答應了,這讓公爵立刻便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會讓伍德明天一大早便立刻聯係柯林斯神父。至於愛德華——”

“愛德華怎麼了?”

伊莎貝拉登時警惕起來,打斷了公爵的話。

“Well,他顯然已經不再適合做布倫海姆宮的管家了。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以及健康的持續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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