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預料到, 伊莎貝拉與博克小姐辛辛苦苦製造出的輿論風向, 會在幾分鐘之內就在法庭上被扭轉。
第二場審判的,是艾格斯·米勒的弓雖女乾案。
海倫·米勒剛剛離開法庭,艾格斯·米勒便立刻被帶了上來。她看上去與伊莎貝拉一行人前去探望並取得她的證詞那一晚沒什麼不同,神色依舊拘謹而且緊張。也許是沒有預料到竟然會有如此多的人群前來旁聽這場庭審, 隻是進門時向四周匆匆一瞥後,艾格斯·米勒便幾乎將她的腦袋埋在了衣領之中,與海倫·米勒的冷靜相比,她表現得要不安得多。
伊莎貝拉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她內心很清楚,艾格斯·米勒的案子不同於海倫·米勒, 後者無論如何展現自己的情緒, 都能因為尚且年幼而不被計較,但前者的表現——心虛也好, 焦躁也好, 逃避也好——都將會直接影響到陪審團團員對她的印象, 從而偏移他們可能會做出的決定。
在那時, 從周圍圍觀人群與陪審團團員的神色來看, 伊莎貝拉欣慰地發現,她與博克小姐共同撰寫的那篇報道還是起了一定的效果, 至少這一刻,伊莎貝拉在法庭內所觀察到的神情大都是同情或惋惜,幾乎沒有看見任何厭惡與鄙夷之色。艾格斯·米勒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站定在哈裡斯身邊的她看上去放鬆了一些。隻是, 這時,在哈利·羅賓森的帶領下,約翰·米勒走上了被告席。看見對方的出場,艾格斯·米勒又恐懼地低下頭,渾身顫抖了起來。
直到目前為止,法庭上的氣氛都是有利於起訴方的。
然而,這一切扭轉於哈利·羅賓森在聽完哈裡斯的案件陳述與起訴的罪名項目以後,不慌不忙起站起來說的一句話。
“尊敬的法官,我的委托人隻承認部分的罪名——即他第一次與米勒小姐之前發生的性行為是弓雖女乾,之後的行為,全都是出於雙方的自願意願而發生的,根本談不上強迫,更不用說被稱為弓雖女乾了。”
刹那間,伊莎貝拉明白了哈利·羅賓森的策略。
輸掉了上一場的官司以後,哈利·羅賓森必然也意識到了此時約翰·米勒與露西·米勒在諸位陪審團團員的眼中,法官的眼中,甚至是旁聽的人群眼中的品德以及敗壞到了一個他無法挽回的地步。在這種情況下,丟卒保車,承認一部分錯誤是唯一能夠挽回頹勢的手段,如果哈利·羅賓森知道他在做什麼,他甚至能夠進一步贏取陪審團團員們的好感,以至於連承認的罪名也能被從輕處理。
果然,下一秒,伊莎貝拉便聽到哈利·羅賓森繼續說道。
“事實上——尊敬的法官,諸位陪審團團員們,當我第一次聽完我的委托人向我描述完案件經過以後,以我個人的法律知識,以及庭審經驗來看,我並不認為這是一起弓雖女乾案件。然而,我的委托人認為,倘若米勒小姐改變了她的主意,認為她與米勒先生之間事實存在的兩年情人關係全都是由於他單方麵的強迫意願而發生的話,那麼,米勒先生認為或許這其中的確有他行為不當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我的委托人,甘願承認部分的罪行的原因。然而,在第一次具有爭議的性行為過後,米勒先生與米勒小姐已經建立起了穩定的情人關係,便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是弓雖女乾了。我方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尊敬的法官,如果我有您的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傳喚第一位證人。”
哈利·羅賓森不愧是與哈裡斯齊名的律師,伊莎貝拉心想。
這段話,登時將艾格斯·米勒從柔弱無助的受害者,轉變為了一個企圖誣賴他人的,有失貞德的,不值得信賴的狡猾少女;將約翰·米勒原本在上一個案件中,通過哈裡斯的努力,好不容易給陪審團團員及法官留下的暴力印象,又轉變成了一個“甘願”為了情人的“想法改變”而自行承認罪行的“好男人”,結合他們即將要呈現的證詞來看,哈利·羅賓森顯然想要讓陪審團團員認為艾格斯·米勒起訴約翰·米勒的弓雖女乾罪行隻是為了能夠逃脫謀殺的罪名。
但那時,伊莎貝拉仍然是樂觀的。她相信著自己與博克小姐辛辛苦苦為艾格斯·米勒製造出的輿論環境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打破。約翰·米勒才被證明是一個會虐待自己繼女的暴虐男人,陪審團團員們形成的印象不會在一時之間便被攻破。
她仍然是低估了人性的險惡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