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ot(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7846 字 8個月前

冬日的倫敦像是一個濕漉漉的, 偏又喜歡趴在膝頭撒嬌的冰雕美人, 教你總忍不住伸手去觸摸她那由鋒利的寒風而雕刻而成的麵龐。

這是一走下馬車時,艾略特心中對眼前這個陰雨綿綿,霧靄沉沉,灰蒙蒙的美麗城市的評價。對於才從比利時歸來的他而言, 此時的倫敦簡直寒冷得令人難以忍受,更不要提這個季節的倫敦的交通擁堵得可怕——這年頭,似乎但凡隻要兜裡有幾塊英鎊的倫敦人家都想著為自己添置一輛馬車,而不是選擇搭乘公共馬車, 再加上此時正是政治家最忙碌的時節之一,大選雖然已經結束, 但是補選又馬上將要被提上日程, 這一次有20多個職位需要進行補選,大部分都是保守黨內的席位——不必說, 自由黨自然是對這些席位虎視眈眈, 即便是保守黨內, 也有不同的勢力覬覦著這些空席, 暗自準備著將為自己選薦的候選人浴血廝殺。在夜晚, 任何倫敦的居民若是從他們的窗戶中望出去,每一棟目之所及的貴族宅邸都會是燈火通明, 人影交錯,被閃亮的寶石首飾裝飾著的笑容閃爍在推杯換盞之間。這是打聽情報的最好時期,也是鞏固權力的最好時機,大街上自然充斥著裝飾華麗的私人馬車, 堵塞著每一條可能的街道,隻為了能讓那名為權力的暗流持續不斷地湧動在這個濕冷昏暗的都會之中。

因此,往常隻需要花費一個小時便能到達酒店的路程,艾略特的馬車夫卻走了整整三個小時,陰冷濕寒的狂風找儘了一切可能鑽進馬車之中肆虐著僅剩的溫度,當艾略特踩在貝爾摩德卡爾根酒店前泥濘的地麵上時,他幾乎懷疑自己要因為凍傷而失去一個大腳趾,沒等酒店的侍者完全將門拉開,艾略特就迫不及待地走進了溫暖的酒店大堂。

“艾略特勳爵,”

他提前趕到酒店,已經在大堂等待著他的到來的貼身男仆立刻恭敬地迎了上來。

“一切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他低聲說道,“包括您要求的酒,提前準備好的食物,以及那位您囑咐我們接來的小姐……”

他接下去似乎還說了一些關於艾略特接下來這一天的計劃的話,但艾略特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他的目光停留在央架子上擺放著的供給客人翻閱的報紙上——放在最前端,似乎也被最多人過的是每日電訊報與每日郵報,而這兩份報紙都在封麵上刊登了博克小姐撰寫的文章。每日電訊報的是那篇關於艾格斯·米勒案件與海倫·米勒案件的報道,而每日郵報——艾略特知道這份報紙的定位更針對女性讀者——則是博克小姐撰寫的另一篇關於康斯薇露成立的慈善協會的報告,封麵上,或許是因為缺乏近照,每日郵報竟然放上了一張康斯薇露與阿爾伯特剛從紐約回到英國時,在碼頭被抓拍的一張照片。模糊的鏡頭下,正被攙扶著走上馬車的少女回過頭來,長發從側臉垂下,一雙如同鳥兒翅膀般上揚的雙眼在發絲間閃現,長長的脖頸如同天鵝般優雅——

就如同此刻正在注視著那兩份報紙,正露出淡淡微笑的本人一般。康斯薇露穿著一件蓬鬆雪白的毛皮大衣,一截深藍色的裙尾從絨邊滾出。刹那間,艾略特隻覺得這一幕就像一隻被埋在雪中的小鳥,隻露出了藍色的尾羽一般,可愛至極。這個想法讓他禁不住也露出了一個微笑,儘管他心中藏著深切的擔憂,還有著難以言明的對她複雜而矛盾的看法,他仍然離開了自己喋喋不休的男仆,站定在了她的身後。

“公爵夫人,這些報紙是不能被帶走的。您是知道這一點的,對吧?”

他開口說道。

“艾略特勳爵!我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我聽說你去了比利時。”

她轉過身,雀躍地說道,似乎是為了出人意料地遇見一位老朋友而感到開心,神色如常,似乎並未將他們最後見麵那一次的談話放在心上,甚至不見得有多麼在乎自己知道了她企圖掩蓋的最深的秘密,更不用說將他因為無心之失而導致的一連串致命的誤會與謠言放在心上。

這意味著她非常信任自己,就如同阿爾伯特一般,而且他們並未打算因此就拋棄與他的友誼。

艾略特看著那雙深褐色的雙眼,原本的笑容逐漸被自嘲的笑意而取代。

可是,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再值得被如此信任了。

“……阿爾伯特一定會非常高興在這兒遇見你的。他今天上午要跟幾個保守黨的勳爵們會麵,不過一會他就會回來了,下午我們還要一起去看我的母親為了我才成立的那個慈善協會在倫敦挑選的辦事處,你知道我成立了一個慈善協會,對嗎,艾略特勳爵?”

“當然,我聽說您為此而舉辦的慈善晚宴是一場巨大的成功,所有參加了晚宴的勳爵夫人們都對此稱讚不絕。尤其是那場亨利·歐文爵士和他的團隊們一同出演的即興舞台劇——據說他們之後在倫敦再次上演的三場中,沒有一場能比得上您親自擔任旁白那次的效果,惹得那些沒能前往慈善晚宴觀看的貴族們妒忌不已。我沒來得及為此而恭喜你呢。”

他平淡地與對方客套著,說著違心的誇獎,誰也不會知道他的波瀾不驚下隱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是的,那場演出的確很精彩,倘若那天你也能在場觀看就好了——”

“事實上,我看了博克小姐寫的那篇關於演出的詳細報道。老實說,她的文字就足以使人身臨其境,活靈活現想象出那天被邀請的賓客們所享受到的絕倫演出了。”

艾略特平靜地回答道,語氣中的苦澀意味被他降低至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地步。

瑪德·博克。

艾略特現在自然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她究竟是誰——他上次與康斯薇露會麵後的第二天便立即啟程前往了比利時,去探望他的未婚妻瑪格麗特,同時也指望著這場逃離能讓他的大腦恢複一點理智。

但這並不代表他在這十幾天中脫離了英國社交圈,也不代表他完全了解不到一點來自於家鄉的新聞。即便在比利時,也能買到全套的英國報紙,而那些呆在這兒的來自大不列顛的貴族階級們,則又有著自己的一套收集情報的係統,確保自己從不會落後於任何的八卦和小道消息。而這就是艾略特如何在晚宴上聽說了那兩起發生在伍德斯托克的案件,又是如何從隻言片語中得知了博克小姐在報紙上發表的那篇文章。

他當然翻閱了那天的報紙,但是對於有著《拯救,保護,與預防》這樣無趣標題的文章,艾略特甚至都沒給予它完整的一秒鐘的時間。然而,儘管事後他重新再了一遍這篇文章——同時還對喬治·斯賓塞-丘吉爾這個他從未謀麵過的阿爾伯特的親戚感到了極大的好奇——艾略特仍然沒有記起那個署名為瑪德·博克的作者究竟是誰,公平來說,隻是隨意掃了那個名字一眼的艾略特甚至在之後的好幾天中一直以為她是一名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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