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night, my love。”
他輕聲說,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鋪,在儘可能遠離她的邊緣安頓下來,這麼睡自然不舒服,但阿爾伯特不想讓康斯薇露起床後再一次發現她躺在自己的懷中,那會讓她的怒氣火上澆油的場景將使他寫下的那封信的努力全部白費。恐怕今晚她不會再像昨晚一般鑽進自己懷中了,阿爾伯特苦笑著心想,說不清過了多久以後,在極度的疲倦與瞌睡中,他終於昏昏沉沉地陷入深眠——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真實得有些可怕的奇異夢境。
他夢見他的妻子在前往蘇格蘭的火車上了那封信。
他夢見她決定原諒他。
他夢見和好的他們最終一起登上了那輛切斯特提前前往蘇格蘭為康斯薇露單獨準備的馬車。
他夢見她在前往弗洛爾城堡的路上給自己眉飛色舞地講述著一個故事,他記得她微笑起來時微眯的雙眼,他記得她雙手比劃的可愛模樣,還記得自己是如何聽得津津有味,全然遺忘了前一天的爭執與不快,全心全意地沉浸在那短暫而愉悅的時光之中。
然而,他卻不記得那個故事的內容了。
他努力地回想著,努力地在逐漸灰暗的夢境中跋涉著,尋找著康斯薇露曾說過的隻言片語,那似乎是關於一位公爵,與一位公爵夫人,他們要去很遠的地方旅行。
旅行。然後呢?
他想不起來了,可是他必須想起來,黑暗正在逐漸地將他包圍,但是那是錯誤的,夢境的過後該是光明的清晨,而不該是——不該是蔓延的鮮血,疼痛,以及死亡逼近的腳步聲——
旅行。然後呢?
然後整個世界傾斜了,向懸崖下猛然墜落。
公爵用力地將公爵夫人從馬車中推了出去。
他知道他說過,寫過,心裡清楚的知道過,公爵夫人並不需要他的保護,然而,在那個瞬間,他意識到了,那並不是一個選擇,而是一種本能。
世界停止了,於是公爵繼續墜落了下去。
直到黑色突然被一片無儘的白茫覆蓋,就像突然落入了白雪皇後的懷抱之中,他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所有的思緒都被從腦海中抹去,所有的現實都結上一層寒冰,無儘的雪花落入他的瞳孔之中,仿佛要將淺藍染成白銀,阿爾伯特什麼也看不到了——
除了康斯薇露微笑著的麵龐。
“那個故事的結尾是什麼?”
他追問著。
“結尾是比爾博成功地回到了哈比屯之中,還帶著從巨怪那收獲的一小箱戰利品,隻除了他發現自己在家鄉已經被當成了一個死人——”
“不,另一個結局,親愛的。”
“公爵夫人會活下來。”他聽見她說。
那就好。
阿爾伯特心想。
於是,他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