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suelo·(1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6033 字 8個月前

毫無疑問地, 馬爾堡公爵將會錯過他在上議院的初次演講。

從報紙上的新聞中,就能看出來瑪麗·庫爾鬆將她的勢力枝葉在保守黨內擴散得有多麼廣闊,紮根得又有多麼深, 幾乎三分之一的上議院議員,以及五分之一的下議院議員都對此表達了不滿——儘管趕來倫敦幫助馬爾堡公爵打理事務, 同時兼顧貼身男仆職責的伍德先生對外將一切都稱之為一場“事故”, 但依舊有不少人認為馬爾堡公爵不該在臨近演講這樣重要的日子仍然外出遊玩,堅信這體現了他的不負責任,以及對他身為貴族而肩負的職責的忽視。

“我的意思是, 這可是一位曾經我們都以為未來會在外交政壇上大放異彩的年輕人,倘若這不是上議院的初次演講, 而是與某國元首的重大會麵呢?”《每日電訊報》上刊登了一位沒有透露姓名的保守黨員的原話, “在發生這樣的事情以後, 我不認為我們該繼續對馬爾堡公爵給予厚望, 而隻應該期待他將來有一天可能會出現在辦公室中——如果我們足夠幸運的話,他的馬車不會在半路上翻車。”

而泰晤士報則更加直接地在它的當日報刊上用了“這不是馬爾堡公爵最幸運的一年——破產, 虛假聯姻, 謠言與灰暗政治前景”這一標題。以至於艾略特勳爵根本不敢攜帶任何報紙進入診所,生怕會被公爵看到。這對康斯薇露來說無濟於事, 她隻要一飄出樓房, 便能看到街道上人手一份的報紙上所刊登的內容, 不過,她十分小心地將自己的思緒藏在了一個伊莎貝拉無法聽到的角落,現在後者最不需要的就是來自外界的更多刺激了。

12月21日清晨, 羅克斯堡公爵的仆從們終於在獵人小屋裡找到了伊莎貝拉與公爵。

被發現的時候,昏迷過去了的伊莎貝拉與昏沉熟睡的公爵蜷縮在角落裡,前者緊緊地抱著後者,以至於旁人費了一點力氣才得以將他們兩個分開,當時已經絕望至極的康斯薇露幾乎恨不得能夠給予梅一個擁抱——要是她與羅克斯堡公爵再晚一點找到被困住的兩人,那麼伊莎貝拉很有可能便已經死了。

是的,等到羅克斯堡公爵到來時,狀況更加的糟糕的,反而是沒怎麼受傷的伊莎貝拉。

從19日的下午,一直到21日黎明時分,伊莎貝拉在這將近40多個小時內沒有睡眠,沒有食物,沒有保暖措施,她的體力透支得太過,精力全都放在如何保證馬爾堡公爵能夠生存下來。在把他從雪堆裡挖出來了以後,伊莎貝拉找回了她勾連在馬車上的披風,又將兩件絲綢內衣借用牙齒的力量勉強撕成了兩條帶子,將公爵綁在了披風上。而她就這樣拖著那件披風,頂著暴風雪跋涉了1英裡,才找到那座獵人小屋,彼時,她的肩膀上已經被披風的帶子勒出了一條深深的紫紅色的淤血印。

那棟小屋是給打獵的獵人用以暫時躲避暴風雪而建,窗戶極小,沒有家具,四麵漏風。但伊莎貝拉斷定以往的獵人必然會在小屋裡留下一點物資,以備不測——這是她從某個未來的打獵紀錄片中得知的內容——而她果真在一塊鬆動的地板下找到了三根火柴,一塊鹿肉乾,以及一把小刀。

對一個訓練有素,也隨身帶著裝備的獵人而言,這些似乎就是足以讓他們在這間屋子中度過雪夜的必需品,但對於伊莎貝拉而言,卻遠遠不夠。

小刀還算鋒利,然而就連凍得硬邦邦,如同一塊乾柴火般的鹿肉乾的一個角都無法削下來。康斯薇露認為這肉乾被放在小屋中太久,已經無法食用,而伊莎貝拉猜測它的食用方式或許是與雪水一同煮成肉湯,而不是直接啃食,然而天知道她該去哪兒弄來一口鍋?不得已之下,伊莎貝拉隻好放棄了這份口糧。轉而開始研究如何利用那三根火柴與一把小刀升起一堆火,好暖和暖和,順便烤乾衣物。

在等待風雪停歇,好外出尋找樹枝的那段時間裡,伊莎貝拉小心翼翼地將公爵身上濕透了的衣服脫下來,將它們用小刀插在木屋的外牆上,讓狂風帶走衣物上的水分。期間,她便用披風,外衣,還有自己的身軀來為公爵保暖。等衣服幾乎凍成一張薄薄的紙一般堅硬的存在時,她才將它們取回來,一件一件地在懷中捂暖,再給公爵穿上,不僅如此,伊莎貝拉將所有她所能找到的衣物,甚至包括她自己身上穿的,隻要但凡能裹在公爵身上的布料,都被她套在了他的身上。

你該用火堆,而不是你的身體。那時,感到焦心不已的康斯薇露勸說著伊莎貝拉,生怕她會因此而感染上風寒,病重倒下——

我不知道這火堆要花多久才能升起來,再說,我對能否成功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我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女童子軍的夏令營,要是我曾經學過那些打結,生火,釣魚的技巧,公爵也不會從披風上滑脫幾十次了,這會,我們說不定早就暖暖和和地,喝著肉湯,吃上了烤魚呢。

伊莎貝拉那時苦笑著回答。

而她的擔憂成為了現實。

雪停以後,她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了一小堆符合“要求”樹枝,其他的不是太大,小刀根本無法割斷,就是太小或太細。她在小屋中琢磨了一會,擔憂著生火會不會將這間木頭造的遮蔽處給燒成一堆廢墟,最終還是決定將這個念頭拋開。

要是真的點燃了。她無可奈何地對康斯薇露說道。我們就把這當做是一個大型的火堆好了。

她將木柴聚攏成一小堆,屏住氣息,用門上包的鐵皮塊擦亮了第一根火柴——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火柴似乎是受潮太嚴重,就連一絲火花也不肯從頭頂上迸出,伊莎貝拉連著試了兩次,都快將火柴頂上的□□劃沒了,卻還是沒能成功,她隻好換了另一根。這根的確打燃了,然而伊莎貝拉將它放在木柴的旁邊時,那火焰卻像是怯場了一般,說什麼也不肯蔓延到樹枝上,隻越發縮成一個紅澄澄的小點,晃悠了幾下,隨即便熄滅了。

康斯薇露難以想象伊莎貝拉那時遭受的挫折與打擊有多麼令人絕望,她靜靜地在原地坐了一會,隻是看著自己手上焦黑的木棍,一句話也不說,過了一會,她的視線茫然地落在身旁的公爵上,又轉向窗外點綴著璀璨星河的深深黑夜。

沒人能幫助她,沒有什麼可以幫助她,哪怕是一根小小的火柴也不願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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