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花了兩年的時間, 才成功說服瑪德反抗洛裡斯。
因此,瑪德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在兩分鐘裡,就說服這個女孩去對抗恩內斯特·菲茨赫伯。
當她16歲時, 練習拳擊的效果慢慢地在她的身材上體現出來,她的腰身逐漸開始反抗束胸, 變得結實而隱約透出肌肉的輪廓, 她的手臂線條不再筆直,而是逐漸有了起伏的曲線,這些變化引起了洛裡斯的注意, 她並不明白出了什麼事,畢竟一個富家少女會私下偷偷學習拳擊這樣的事情, 即便在最天馬行空的天方夜譚中也不會出現, 因此洛裡斯隻把一切歸罪為瑪德發胖了, 越發削減她的夥食, 越發勒緊她的束胸,而最終導致了她的第一次反抗——
那是某個霧蒙蒙, 灰撲撲的清晨, 瑪德被女仆在早晨7點叫醒,在簡單地洗漱後便前往更衣室, 而洛裡斯已經在那兒等待著她。即便已經到了這個年紀, 瑪德仍然要被迫赤|裸地站在洛裡斯麵前, 看著她拿著軟尺量著自己身體各個部位的數據,與前一天的進行對比,要是發現她長胖了哪怕一毫米, 那天的晚餐便會被剝奪。“你該看看你的母親,”一旦瑪德稍有不滿,洛裡斯便會立刻如此對她說道,“她從10歲就開始衡量自己的身體尺寸,她16歲時是什麼身材,如今還是什麼身材,而我隻是希望你也能做到這一點而已,我的寶貝M,身材管理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業之一,而你的自製力實在是太差了。”
於是,在那天清晨,發現瑪德的腰圍毫無要縮小的征兆的洛裡斯便打算將瑪德的束腰勒緊一寸,而在這之前,克裡斯已經警告過她,如果再長期穿著那樣緊繃的束腰,將會非常不利於她的腹肌生長,也讓她將無法堅持高強度的訓練。因此,平生第一次,瑪德推開了她將要為自己更衣的手。
“我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我有權決定我的身體究竟是什麼模樣。”她認真地說道,“而我不想再穿束腰了。”
“這是什麼胡說八道,”洛裡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看在老天的份上,你還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我的母親在我這個年紀,已經嫁給了我的父親了,難道這還不足以讓我為自己做決定嗎?”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瑪德頂撞了洛裡斯一句,然而,隨著她的臉色迅速陰沉下去,瑪德心中的恐懼也逐漸上升,但她隨即捏緊的拳頭又讓她意識到,隻要她想,她就可以一拳將洛裡斯打暈在地,讓她再也不敢對自己指手畫腳,掌控著自己的一切。而這個想法給予了她幾分勇氣。
洛裡斯放下了束腰。
“我想不到,你追求的竟然是你的母親這樣的一生。”她冷笑著說道,瑪德從未見過她這樣憤怒又冷漠的模樣,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氣又開始被怯意壓了下去,“我把你養育成一個完美的女人,可不是讓你將來好嫁給一個會把你棄之若履的男人。難道你不想像我這樣,手握著數不儘的,足夠揮霍一生的錢財,因此可以不受男人束縛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喜歡與誰在一起,就與誰在一起?”
最後一句,她放柔了聲音,眼裡又射出那迷戀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瑪德的臉上,刹那間湧起的厭惡感衝散了一切的愧疚與膽怯,膨脹了勇氣與衝動,“我不想嫁人,我要成為一個拳擊手——”瑪德張口嚷道,這句石破天驚的話對於洛裡斯的衝擊,簡直不亞於早上起來便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美貌一般,她愣住了,呆呆地看了瑪德幾秒,便像發狂的野貓一般尖叫了起來,而瑪德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她一直在秘密學習拳擊的事情全說了出來。當然,為了不讓洛裡斯當場氣死,她沒說出教導自己拳擊的是大名鼎鼎的克裡斯·泰勒,隻說是一個地下拳擊場的女拳擊教練,然而,即便是這樣,也足以讓洛裡斯怒火中燒的大吵大嚷起來,動靜之大,甚至驚動了她的母親前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而安碧拉沒有反對她學習拳擊。
這是瑪德與母親相處的有限人生中,她唯一一次向瑪德展現她身為母親的愛意。儘管瑪德日後回想起那時的情形,也不禁懷疑事實背後的原因究竟是安碧拉出於母愛而不阻止,還是由於安碧拉作為一個以任性妄為作為職業的女人,她再明白不過,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是一種怎樣難受的滋味。
可想而知,這準許觸怒了洛裡斯。她不能推翻安碧拉的決定,但那並不意味著她就不能插手這件事。她不準許瑪德參加任何比賽,不準許瑪德的體重超過她所能忍受的限度,更不準許瑪德在任何時候提起哪怕關於拳擊的一個字。當瑪德待在家中的時候,她便時時刻刻地陪伴在她身邊,甚至會拋下安碧拉不顧,為的就是緊盯瑪德的一舉一動,好及時糾正任何在她看來不嫵媚也不性感的言行舉止。
洛裡斯還會花費重金購入任何聲稱能夠讓肌膚滑膩柔軟,甚至是能夠“消融肌肉”的藥草,然後加在瑪德的洗澡水中。甚至有一次,她逼迫著瑪德將全身浸泡在一大桶的牛奶之中整整三個小時,隻能用一根特製的中空木棍呼吸,隻因為她不知從哪聽說這樣能讓肌膚重煥光澤,能讓秀發飄逸柔順,而洛裡斯那段時間一直念叨著瑪德的金發不再像從前那般閃著黃金版的光澤。
她的步步緊逼,讓夾在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中的瑪德時時刻刻都處於即將崩潰的邊緣,在接下來的兩年裡,克裡斯一直反複勸說著瑪德,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她,她應當奮起而反抗洛裡斯,無論從武力還是智力上而言,洛裡斯都已經不再是她的對手;她應當把對方從自己的家中趕走,讓安碧拉與她都擺脫這個可怖的女人的影響;否則的話,安碧拉與她一生都隻會是她手掌上兩個的雕刻精美的塑像,看似飽受珍愛,卻毫無走出困囿的可能。
而那時,她與克裡斯的關係一日一日地變得更為親密。倘若說在她17歲以前,對方都一直隻如兄長,父親,導師一般照料指引著她,她對克裡斯隻有無限的崇敬景仰之心,從未想過其他可能性的話,那麼在她接近於成年之時,則有什麼悄然地改變了。
瑪德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或許是在她練習時與對方肌膚相觸,卻看見克裡斯無言地轉開目光,不再像以前般用那雙嬰兒藍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著她,鼓勵她的時候;或許是在她發現克裡斯會逐漸避免與自己單獨相處,總要找借口讓自己的妹妹陪伴著一同練習時;或許又是因為一個簡單卻不容忽視的事實——克裡斯,這個讓無數舊金山女孩為之瘋狂的拳擊冠軍,竟然從未與任何人發展出曖昧的關係,直至他快30歲時,也仍然是孑然一身。
瑪德當然詢問過他,而克裡斯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一句,“那些女人都不適合我,kid,”他總是這麼稱呼她,kid,孩子,“況且,你最知道拳擊這項事業是什麼樣子的,也許哪一天我就沒法活著從賽場回來了。我怎麼敢讓一個無辜的女人和我未來的孩子去承受這樣的後果?”
不對。瑪德心想著。他在等著我長大。
就像洛裡斯也在等著她長大。
而一切的轉折都發生在她18歲的那一年,導火索則是洛裡斯翻出了一整箱安碧拉當年在18歲時曾經穿過的舊衣,興致勃勃地非要瑪德穿上。那一次,就連安碧拉也注意到了洛裡斯向瑪德投去的眼神,在憤怒地撕裂了兩條裙子以後,安碧拉摔門而去,甚至直接離開了舊金山,到聖克魯茲附近的一個私人海灘散心去了。洛裡斯,不必說,自然是立刻追了過去,從而單獨將瑪德留在了那棟刷著白漆,西班牙殖民地風格的大屋之中。
而她的父親就在此時適時地出現了。
她事後才知道,很久以前,洛裡斯就已經立下遺囑,她名下所有的資產都將在她死後,或者無力打理時,由安碧拉繼承,而按照瑪德的曾祖父為安碧拉定下的婚前協約,所有屬於安碧拉的資產,倘若她在自己丈夫去世以前去世,便會直接由瑪德繼承,等若說,這筆屬於洛裡斯的錢,到最後仍然會落在瑪德的手中。她那進行大宗投資失敗的父親,便恰好在此時將主意打到了這筆錢上。為了能讓瑪德脫離洛裡斯的掌控,克裡斯在很久以前便已經向瑪德的父親求助過,告知了對方在那棟大屋中發生一切反常之事,卻沒有引起絲毫的重視——直到此刻。
她那假惺惺的父親與不明就裡的克裡斯的聯手之下,終於讓瑪德下定了決心,將洛裡斯過去種種不堪行為都一一在對方麵前揭露——她的父親的計劃是將洛裡斯以虐待罪送入監獄,好讓安碧拉能在律師的操縱下成功繼承對方的財產,而瑪德不願做得那麼絕,她隻想將洛裡斯趕走。
在洛裡斯宣布與心情終於轉好的安碧拉回來的前一天晚上,帶著一瓶好酒的瑪德敲開了克裡斯的家門,她在對方開門的刹那間便吻上了他還殘留著淡淡剃須膏香味的雙唇,於是一切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在瑪德的設想中,那該是十分美好而又愉悅的一個晚上。而她無法辯駁,那在**的體驗上的確如此,克裡斯是個足夠溫柔,足夠耐心,而又技巧十足的情人,能讓一切細微的快感都隨著他手指的指揮而堆砌成足以讓天堂也隨之轟然炸裂的舒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他已經不再稱呼她為kid,而是低笑著喚了她一聲——
“M,women。”
但裸著脊背,抱著被單坐在床邊的瑪德沒有回應。
一個小時以後,她回到了那刷著白漆的西班牙殖民風格的大屋之中,而歸來的洛裡斯早就在更衣室中等待著她,趕在對方因為自己夜不歸宿而積蓄的怒氣爆發以前,瑪德率先開口了。
你將我變成了一個怪物,她流著淚如此說道。
一個無法愛上男人,卻又無法與女人在一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