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ud·(2 / 2)

鍍金歲月 蘇淺淺喵 8408 字 8個月前

她的身體享受著與克裡斯在一起的一整夜,享受著他帶來的一切歡悅,而她的精神卻像一個乾癟蒼白的靈魂,漂浮在上方,空洞地注視著這一切,麻木而冷漠,因此她無論如何也沒法回應克裡斯那嬰兒藍的雙眼中迸射的愛意與火花,唯有緊緊閉上雙眼。

她說出了一切,她狠狠地給了洛裡斯一拳,就像她無數次幻想的那樣,而洛裡斯沒有還手,她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辯駁。

最後結束一切的是她瘋狂地衝了進來,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對話的母親,安碧拉將一切她的胳臂能夠抓到的東西都向洛裡斯砸去,銀燭台,首飾盒,茶杯,珍珠項鏈,同時歇斯底裡地控訴著對方對自己的背叛——而頭破血流的洛裡斯仍然隻是站在原地,她平靜地看著安碧拉與瑪德,眼裡的光就像是死了一般的寂滅。

在一片混亂之中,瑪德逃走了,她受不了洛裡斯看著她的眼神,受不了她的母親看著洛裡斯的眼神,受不了從安碧拉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她逃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那座大屋中。

第二天,洛裡斯就自殺了。

在那個她母親熱愛無比,美麗而涼爽的門廊下,勒死了自己。

瑪德直到搭乘的火車抵達了紐約,才在報紙上讀到她的訃告,她說不清那時自己是什麼感覺,就像是被燒死的同時又在冰冷中複活,就像在最極致,最無與倫比的喜悅中倒入了一杯最不堪,最絕望至極的痛苦,然後混合著片片鋒利刀刃與醇厚香甜的蜂蜜,一飲而儘。

接下來的三個月中,她一直待在紐約。

以令人驚奇一般的速度的,她迫使自己愛上了一個因為窮困潦倒而應聘女仆工作的女畫家,並邀請對方住進了自己的公寓,唯一的條件是絕對不允許與她有任何的親密接觸——包括親吻,包括牽手,包括擁抱。白天,女畫家會出門購買食物,畫畫所需要的材料,偶爾還會去公園觀察人群,好利用晚上的閒暇時光練習繪畫。而瑪德就利用那段空閒的時光,與另一位她在社交場合遇到的,出身某個紐約的富裕家庭的男人廝混。

她早就遺忘了他們的名字。

克裡斯一封接一封的電報寄來,懇求她回到舊金山,因為他有教練工作與比賽職責在身,不能輕易就跑到紐約來尋找她,便隻能一封接一封地催促她,告訴她自己有事情需要她的幫助與支持。一開始,瑪德還會拆開來看,在淚水漣漣中逼迫自己狠下心來不去理會對方誠真意摯的請求。等到後來,她便連拆開也不會拆開,直接便塞進了梳妝台的抽屜之中。

她是一個怪物,而她不配擁有克裡斯那樣美好的藍天,她無法給予對方想在自己身上得到的事物,她的存在隻會繼續傷害更多的人。

最後讓她回到舊金山的,是克裡斯在賽場上死去的訊息。

到那時,她才知道,對方一直在電報中反複提及的急事,並非是她此前誤以為的結婚事宜,而是他與他所在供職的體育俱樂部所有者查爾斯之間的矛盾——因為憂心於瑪德的突然消失,克裡斯推掉了好幾場重要的比賽,而這大大激怒了查爾斯。不僅如此,查爾斯的對手此時又捧出了另一位更年輕,更強壯,自從開始比賽以來從無敗績的拳擊手,一下子便吸引了大多數遊客與舊金山居民的注意力,等克裡斯終於在查爾斯的逼迫下重新開始比賽時,接連幾場的門票銷量連預期的一半都無法達到,查爾斯因此便自作主張地替克裡斯向新崛起的拳擊手下了戰書,借此來吸引人氣的同時,他也想到了一個更加狠毒的計謀——

由於克裡斯過往的輝煌戰績,大多數人還是看好他而甚於新拳擊手,因此查爾斯大量買進了高額賠率的押克裡斯輸的賭劵,以賭博盈利的一半為誘餌,與新拳擊手達成了協議,讓對方在賽後加入自己的俱樂部,最後,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查爾斯還在比賽前,給克裡斯下了毒。

為了給克裡斯複仇,瑪德先後以自己的魅力誘惑了新拳擊手與查爾斯,再借助了自己父親在舊金山的影響力,最終得以將這隱藏在那場肮臟的比賽背後的秘密挖了出來,發表在了報紙上,昭告全美,為克裡斯贏回了他應得的榮譽。她的父親也趁著俱樂部由於輿論而一蹶不振時,以低價收購了對方。

在那以後,克裡斯·泰勒,這個名字就成了瑪德心中永遠不可提起的一道疤痕。

直到艾略特勳爵殘忍無情地撕開了一切。

但她如今出現在眼前這個女孩的麵前,何曾又不是撕開了對方的傷疤?

“如果今天來的是另外一個人,”她看著那個女孩,緩緩地說道,就像是在麵對著那時為了躲避一切而住在紐約的自己一般,“另一個能夠更好的幫助你的人——她也許會說許多讓你無法辯駁,讓你振作起來,讓你重燃希望的話,她會像一根蠟燭一般,照亮你這似乎將永遠籠罩在黑暗之中的半邊,但是,很可惜,我不是她,我隻是一個曾經遭遇了與你相似經曆的女孩,也曾經有一個人用看不見的刀刃在我身上刻下了屬於對方的印記,一筆一劃深入靈魂,讓我一輩子都擺脫不得,因此我也曾像你躲在這個與世隔絕的角落中一樣躲避著,以為這樣就能讓一切好轉,以為沒有人可以幫助我——”

她頓住了,接著,她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盞放在鬥櫃上的燭台,再回到克拉克小姐的麵前。

“——事實是,”她將那枚蠟燭遞到對方麵前,“如果你想要幫助,幫助會一直都在——因為它來自於你,取決於你是更希望讓對方毫無愧疚,毫無負擔,毫無後果地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而自己則悲慘的死去,還是更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昂首挺胸地走出這間屋子,而對方則不得不將自己的後半生付諸於監獄之中。”

那個女孩抬起頭來看著瑪德,燭焰像深不見底的漆黑山洞中一隻飛舞的螢火蟲一般在她的眼眸裡閃耀。

她緩緩地放下了鬥篷,露出了她被剪得參差不齊,隻到下巴長度的金發,露出了她青紫紅腫的臉,她接著再脫掉了身上所穿的睡衣,露出了她傷痕累累的身軀,以及在她的**下方所刺的那一行字。

“你還認為,我能夠幫助我自己嗎?”她沙啞著嗓音,像哭又像笑般地問道。

“是的,我這麼認為,”瑪德倒吸了一口冷氣,蹲下身去仔細打量著那行刺青,“我絕對是這麼認為的。”

她看著那一行細細密密的,但卻能清晰看出所寫的“Er Fitzherbert‘s doll(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的娃娃)”,如是回答道。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艾略特勳爵會認為克拉克小姐是能夠起訴那個與他堂妹如出一轍,同為惡魔的男人的關鍵。

作者有話要說:  瑪德的故事就這麼結束了。

而洛裡斯究竟是真的將瑪德當做女兒般愛著,還是另有心思,是一個誰也不會知道的真相,而我就留給讀者們自行猜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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