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選的正式登記被安排在1月中旬。
既然喬治·斯賓塞-丘吉爾要參加補選, 而阿爾伯特也同意了這一點,那麼伊莎貝拉便立即開始為他的合法身份做鋪墊與準備,以便應付日後的種種盤問刁難, 不必說還有庫爾鬆夫人那樣的刁頭的細細追查。
威廉是準備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艾娃直到伊莎貝拉與阿爾伯特獲救以後,才發了一份不冷不熱的電報給他, 稍稍講了些事情的經過, 然而即便這樣,威廉也從細微的蛛絲馬跡中猜出了這不可能隻是一場簡單的意外,便也回複了一封電報, 要伊莎貝拉自己小心,而他也會加快與菲爾德家族博弈的流程——
他前幾日通過種種曲折渠道, 放出了一條據說是政府內部消息, 要在芝加哥再興建一條大都會地鐵, 是一個非常值得投資的項目, 透露給了菲爾德家族,而這個項目由於缺乏最關鍵的要素——即與真正需求地鐵的市中心相連, 而那又需要與沿路的業主一家一家地敲定合約——將會導致這條地鐵的建成無限期地延長。因此, 表麵上這是一個看起來的確極具投資性的項目,實際上卻會拖垮菲爾德家族的資金鏈, 使得他們不得不低價拋售那片位於伍德斯托克的土地給範德比爾特家族。
伊莎貝拉在新年後回複了他的電報, 簡單地告知了對方自己的計劃——在此之前, 威廉一直不知道喬治·斯賓塞-丘吉爾是一個虛構的角色,還以為那果真是阿爾伯特的某個親戚——她需要他利用範德比爾特家族的財富與權勢,為這個身份製造一些掩護。在聯係威廉以前, 伊莎貝拉與博克小姐見了一麵,畢竟喬治·斯賓塞-丘吉爾這個角色最先是由她所創造而出,伊莎貝拉感到難以不把她包括進自己的計劃之中。
那一次的見麵中,博克小姐為伊莎貝拉帶來的種種她未曾想到的新信息暫且按下不表,她們為喬治·斯賓塞-丘吉爾所設計出的身世主要包括了以下幾個方麵——在南非的英國殖民地上出生,是薩拉·斯賓塞-丘吉爾,阿爾伯特的姑姑與一位美國人秘密結婚而生下的孩子,故而沒有本土的出生證明,隻有一張由當時的殖民地總督簽署的出生證明;之所以采用了母親的姓氏而非父親的姓氏,是因為在當時南非已經開始緊張而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中,一個顯赫的英國貴族姓氏能夠更穩妥地保障孩子的未來。
這個虛構角色在約翰內斯堡接受了基本的英國教育以後,由於第一次布爾戰爭的影響,便由自己的父親帶去了美國,並最終在哥倫比亞法學院——那是伊莎貝拉父親的母校,因此她對那所學校也有一定了解——接受教育,畢業的同年父親因病身亡,從此對美國沒有留戀的喬治便回到了英國倫敦生活。
早在慈善晚宴後,阿爾伯特便為著她當時在倫道夫·丘吉爾夫人麵前謊稱了喬治·斯賓塞-丘吉爾來曆的緣故,便隱名埋姓地委托了兩個法國偵探尋找幾年前被迫離開英國的薩拉·斯賓塞-丘吉爾。他們證實了阿爾伯特的姑姑在離開英國以後便前往了幾乎可算作第二故鄉的南非,卻不幸在企圖調和一場小型的當地人與英國人的摩擦中,被流彈誤傷,不治身亡。
伊莎貝拉對她的遭遇感到十分的同情,在得知的第一時間便委托那兩個偵探將她的屍骨運回英國,好將她厚葬在家族墓園之中。同時,她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絲慶幸,這麼一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質疑喬治·斯賓塞-丘吉爾的身世來源,唯一需要的便是偽造一份出生證明,以及一張學曆證明。這儘管都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但康斯薇露在事前便已向伊莎貝拉保證過,範德比爾特家龐大到不可想象的財富能讓一切不可能之事成為現實。
更不要說,溫斯頓帶去古巴的律師也發來了捷報——因為古巴獨立戰爭仍然處於膠著狀態,多地爆發起|義運動,還為著馬蒂·佩雷斯和戈麥斯·巴埃斯在多米尼加發表《蒙特克裡斯蒂宣言》的緣故,許多在西班牙政府控製之下的古巴地區也開始變得躁動起來,他才得以與焦躁不安的當地政府達成協議,並開始在暗地裡穩步推進具有投資價值的土地收購方案。這個消息應該能給予威廉足夠的信心,讓他心甘情願地為得到這些證明而付出金錢。
這些都是值得與阿爾伯特分享的好消息,然而伊莎貝拉自從除夕夜後便一直躲著對方。由於布倫海姆宮極為巨大,這倒不是什麼非常困難的事情,實在遇到不得不與對方商討的事情,她便會見縫插針地在女仆送進書房的托盤上留下一張紙條,接下來她往往便能在女仆為她送來的托盤上發現阿爾伯特的回複。
每逢此時,她往往會又是羞憤,又是泄怒一般地在心底衝康斯薇露埋怨上一句——
你要知道,我可把一切都怪罪在你的頭上。
而每次康斯薇露對此的回應都是咯咯地笑起來,就像是一個調皮的少女惡作劇而被自己的女伴發覺一般的模樣,倘若說仔細看看她的嘴角,伊莎貝拉還能在那上麵找到一點得意的痕跡,就像她的確不吝於將自己與阿爾伯特接吻了這件事歸功於自己一般。
要不是因為你老是提午夜該親吻某個人這個美國傳統。伊莎貝拉有時會惡狠狠地補充一句。我才不會做出那樣仿佛完全失去了所有可以拿來思考的理智的行為呢。
平心而論,伊莎貝拉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全然怪不到康斯薇露的頭上,那隻是她不想承認自己心中存著真真切切地想要親吻阿爾伯特的**,就在眾人齊聲喊著倒數,內心都充滿著對未知一年的美好祝願的刹那,而為自己找到的借口。
那時,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分說的拒絕神色,原本以為這會是他們當中的又一個不可調和的分歧,卻沒想到會在下一秒看見釋然與信任。
她不知該如何去描述自己在刹那間的心情——那種以為自己正跌落萬丈深淵,原來不過輕輕落在某人溫暖而珍視的手心——但她知道那短短的須臾之間,對方的心中要曆經多少的掙紮與矛盾,才能最終做出讓步的決定,選擇相信自己。
因此她吻了上去,即便隻是那蜻蜓點水的刹那,也是一個16歲的女孩能付出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