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瞧著她神色不對,忙拉來細看,見她眼底紅紅似有淚意,不由疑心起來,“這是怎麼了,仿佛有些悶悶不樂。”
寶釵忙捂著心口強笑道:“姨媽不知道,我素來有個病症。這是又犯了毛病,有些不適罷了。”
王夫人聽了便道:“你母親從前也與我說過,不是尋了個海上方,如今可配有?若是沒有,隻拿了方子去尋鳳丫頭,任是什麼人參鹿茸也緊著你配。”
薛姨媽忙道:“那樹下壇子裡埋著呢,哪裡就要現配,況且現配也配不得呢。”
王夫人忙問緣故,薛姨媽笑著給她說了冷香丸需的那些花兒蕊兒霜兒,把她聽得嘖嘖稱奇。
“卻不知告訴這方子的癩頭和尚是個什麼來曆。”王夫人歎一聲稀奇,又問:“給的那兩句箴言,可有些用處?”
薛姨媽便命寶釵取下衣內戴著的金項圈,對王夫人道:“什麼用處不用處的,聽著吉利給她戴著玩罷了,也不惜這幾兩金子。”
寶釵略遲疑一下,還是讓鶯兒幫著取下。王夫人接過細瞧,看那金燦燦項圈下墜著個瑩潤寶氣的瓔珞,一麵上鏨“不離不棄”,一麵又刻“芳齡永繼”。
“喲!這與寶玉那玉上倒似一對兒了。”
很快到了二月十二這日。因是花朝節,春光正好,園子裡各處的花草都生得葳蕤明媚,煞是喜人。
黛玉才起了身,雪雁紫鵑兩個便賀她芳辰,主仆笑鬨著洗漱穿戴好,小丫鬟便報:“寶二爺來了。”
悟空踩著粉靴踏進來,瞧黛玉出落得越發脫俗,便嘻笑道:“今兒你生辰,園子裡花花草草都捧林姑娘的場,開得比尋常更豔麗。”
黛玉嗔他一眼,還是攜手出了房門:“花朝節本就如此,哪是為著我。”
賈母正攬著湘雲說話,由著她們請罷安,並不留多坐。
派了鴛鴦去廚上盯著宴席,她又囑咐道:“你們姊妹一處玩鬨,我向來是不拘著的,隻一條,不可飲酒。”
眾人笑著應下,一齊擁著黛玉往她院裡去。
湘雲來了幾日,與黛玉寶釵已混個囫圇熟。她性子活潑,到了黛玉院裡便帶著小丫鬟們布置起來。
姐妹們看她忙得熱火朝天,也跟去摻和,一時笑鬨吵嚷不休。鳳姐處理完家事,領著平兒去湊熱鬨,進門就是一通打趣:“還沒進門就聽著這裡頭歡聲笑語,到底是新鮮小姑娘呢,笑著都比我這人老珠黃的好聽!”
寶釵拉著她問:“可帶了壽禮來,若是沒有,可不許進這院子。”
“哪敢不備著禮呢!”鳳姐一甩帕子,讓她們看平兒。
平兒捧著托盤,裡頭放著兩套衣衫,又有一副翠玉鐲子。
黛玉便有些羞怯:“鳳姐姐也太厚禮了些,又不是整生日,哪需這個陣仗。”
“雖不是整生日,到底是我與你二哥哥的心意。”鳳姐捏捏她臉頰,笑道:“若是你心下不安,我倒是有個主意。”
黛玉見她眼神覷悟空,登時紅了臉。誰知鳳姐開口,卻道:“我們大姐兒將要開蒙,倒是要賴林妹妹用用心呢!”
黛玉知她故意捉弄,一時更羞惱起來。悟空看完她們眉眼官司,心裡莫名有些喜滋滋,忙把黛玉拉過一邊,不教鳳姐再臊她。
到了晌午廚房開始上菜,姐妹們一道吃了,又各自送了黛玉禮物。
雖都是些自己做的針線、筆墨,黛玉仍珍重收下。又見悟空沒有動靜,料他有些旁的古怪安排,也不理會,看他憋到幾時。
姐妹們心領神會,誰也不去問他。誰知他倒也沉得住氣,隻管坐著看她們玩樂,自己也不提起。
楊戩在雲頭瞧了悟空好些時日,見他化身這家的公子,隻當是他起了玩性要嘗嘗富貴綺羅叢裡的滋味。正失了興致要回灌江口,耳裡卻飄來那潑猴密語。
“教你白瞧這幾日,可不能隨隨便便就走了。”
電光石火間,哮天犬嗷嗚一聲被那猴子攝去。楊戩長眉一豎就要動手,卻聽他道:“你待要打,隻管灌江口打個有天無日,隻不許在凡間亂來,傷了生靈性命!”
這潑猴還有顧念生靈的時候,到底是成佛了不同往日。楊戩氣得笑一聲,喝道:“且還了我哮天來!”
“借它與我做個副手,用罷便還,用罷便還。”
悟空不欲這時候鬨起來,壞了黛玉好日子,倒是難得好聲好氣。
楊戩低頭瞧那群嬌花軟玉,目光在黛玉身上略停一停,眯眼輕笑一聲。
這潑猴多次與她伏低做小,倒是有趣得緊。
“你既討了哮天去,我便看看是什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