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悟空見林如海出神,幫他代了兩杯酒水,這才輕輕一喚。
林如海在他頸間寶玉上看一眼,按著他不讓再飲酒。自己與諸人喝過一圈,又多敬了北靜王兩杯,這才和悟空說道:“往後休沐日,你和玉兒一道來。”
這是真想教他了。悟空想著能和妹妹一道來林府,也不計較什麼讀書考較,美滋滋應下。
林如海見他笑眯眯的,隻當這是個聰慧好學的好孩子,說不得真是個良材美質。
他二人臉上掛著一樣耐人尋味的笑意,讓北靜王起了興味,主動攀談道:“林公可是有什麼樂事?不若說來讓小王與諸位同樂。”
林如海見眾人看來,便把悟空一指,“內侄尚有幾分靈氣,又難得有勤學上進的決心。舅兄存周看得起如海,讓他拜入我門下,豈不是一大樂事?”
眾人見他有心為賈家這哥兒造勢,便跟著捧場恭維一番。
“待這寶玉學成下場,說不得也考中個探花郎,便是一樁美談了。”
林如海哈哈一笑,“他小孩子家家,還是踏實進學為要,諸公萬勿捧得他飄飄然,失了謙遜。”
悟空看著老嶽父和他們你來我往,聽了一水的“雛鳳”、“寶駒”的讚美,又有“哪裡哪裡”、“過譽過譽”的謙詞,倒覺甚是有趣。
雖然他更喜歡直接動手掄棒子。
前頭鬨哄哄的,也算賓主儘歡。方婆子妥善安排了人給姑娘守住門戶,見紫鵑出來,忙問:“姑娘可是傳膳了?”
紫鵑笑著叫一聲“方媽媽”,點頭道:“正是呢。姑娘抄完經,有些餓了。”
兩人說著話一道往廚房去,領著小丫頭取了菜,方婆子送到院門口就住了腳,“我們醃臢,不好進姑娘屋子,就煩紫鵑姑娘多勞累了。”
紫鵑知道林家規矩和榮國府不同,也不多言,彆了方婆子,自己領著小丫頭把飯食擺好。
黛玉淨了手,先在那菜色上一瞧,留了幾道青翠的素菜,朝雪雁道:“你們先去用了飯,這裡不用伺候。”
雪雁把姑娘不吃的撤下,好歹多留了一道蛋羹一道乾絲,這才下去。
紫鵑給她留了座,見她來了,便笑道:“這就是你老說的那道葵花斬肉?”
雪雁見那小桌上除了從姑娘桌上撤下的,還多一道菜,一時欣喜道:“好姐姐,你特給我要的?”
在賈家時常聽雪雁念叨,紫鵑提菜時便拿銀子多要了一道。她祖上也是金陵人,隻是常在京城,對淮揚菜沒什麼印象,府裡雖也做,實際還是按著主子口味改過的。
“我瞧著就是常吃的獅子頭,也不知道裡頭是不是有什麼玄虛。”
雪雁捂嘴咯咯一笑,“可不就是獅子頭!叫荷花就認得,叫菡萏竟不識呢。”
紫鵑臉一紅,不料竟鬨了這樣的笑話。
雪雁吃了一筷子菜,小聲問她:“那兩個哪裡去了?”
“青鳶說是吃過了,朱鶴忙著給姑娘做針線。”
雪雁這才和她說道:“我聽方媽媽說,寶玉在前頭呢。”
紫鵑低眉,“林老爺當了尚書,沒精力教養姑娘,老太太總要讓二爺來問問,什麼時候接姑娘回去。”
雪雁見她興致不高,奇道:“從前還好好的,如今我瞧著你待寶玉很是冷淡,也總勸著姑娘……”
她說著一怔,左右看看,這才問:“可是老太太變了心思,咱們姑娘……”
紫鵑把她嘴一捂,“咱們姑娘要招婿的,往後有了小哥兒也姓林。你瞅瞅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誰能同意?”
雪雁眨巴眨巴眼睛,“我總覺著,寶玉是願意的。”
紫鵑搖頭歎氣。他同意有什麼用,胳膊還能擰過大腿?到時候親事不成,姑娘反要落一身的埋怨。
“咱們往後少在姑娘跟前說這些話,林老爺治家嚴謹,不要犯忌諱。”
“我才是林家的家生子呢。”雪雁被飯一咽,“老爺是慈善人,咱們忠心做事就成。”
紫鵑讓她逗得一笑,想起出府前鴛鴦說的那些話,又覺發愁。
林老爺官途順遂,這一路平步青雲,和榮國府相較也就缺個爵位了。但如今不比開國那會,輕易不會授爵,做到六部正官,已是貴極。
何況她們府裡大老爺隻有虛銜,二老爺才工部員外郎呢。
林老爺做了尚書,連帶得姑娘也水漲船高。要不是守孝,說不得多少帖子雪花片似的來。
依著寶二爺的家世,要不是宮裡有個貴妃姐姐,還有些不匹配了。但看林老爺為人行事,未必樂意和後宮牽扯。
偏偏姑娘心裡存著一段情意,若是姻緣不成,往後說了彆家,怕是難以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