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1 / 2)

[紅樓]大聖娶親 一窈風 14406 字 8個月前

夏日炎炎,蜩蟬叫過一遍又一遍,吵嚷起來沒個停歇,無端讓人心煩。

春纖和幾個小丫鬟滿院子粘知了,午後大日頭下熱得一頭汗。

雪雁才伺候姑娘用了湯藥,見她們做事用心,忙去井裡取來西瓜和葡萄,招呼她們淨手來吃。

春纖自己開了西瓜,細細分做幾瓣,眯眼笑道:“這知了吵著姑娘歇息,咱們粘了就清淨了。”

雪雁拿帕子給她擦擦脖子上的汗珠,“知道你們有心,吃了東西去洗個澡,換身衣裳,不用再粘了。”

姑娘病著,這些涼東西吃不得,偏璉二奶奶一日不斷地送來,最後全進了她們肚子裡。

紫鵑才去上房回過話,尋著樹蔭走回來,還是汗濕了衣裳。她舞著手帕子扇點小風,一進門見白瓷盤裡擺著紅豔豔的涼瓜,不由道:“可有剩的給我一塊,當真是要曬化嘍!”

春纖忙用帕子墊著遞了一塊過去,見紫鵑幾口吃了,便笑道:“少見姐姐吃東西這樣快!”

紫鵑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擦了臉上汗珠,說道:“外頭一絲兒風也沒有,我走了一路,嗓子裡都要冒煙了,哪還顧得上旁的。”

雪雁打了水來給她淨麵,又幫著給她狠狠扇了一回風,才問:“老太太可說什麼了?”

“問姑娘這藥的事。”紫鵑接過她手裡團扇,對著衣襟內扇扇,“吃了這樣久還不見好,老太太的意思是換個彆的太醫來瞧瞧,另煎些彆的藥吃吃。”

姑娘也不發熱,也不喊疼,終日隻奄奄思睡。若說有病,太醫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但要說沒病,又實在不是康健的樣子。

王嬤嬤每回瞧過姑娘,背著人都要歎一回氣。

任你是太師的千金也好,皇帝的公主也罷,若是總這麼病怏怏的,誰家敢來說親事呢?就是招個女婿回來,那病秧子的名聲傳出去,到底是不好。

賈母也是顧慮這樣的事,才想著換了太醫來看。

雪雁垂頭想一想,先朝春纖幾個道:“吃完了就去洗洗,仔細汗味熏著姑娘。”

小丫頭們忙散了,都去燒水盥洗。

她這才拉近紫鵑,湊在她耳邊道:“姑娘是不是丟了魂……”

紫鵑一怔,想起姑娘是不比從前靈氣,不由惴惴:“這樣的話可不好亂說,姑娘好好的怎麼會丟魂呢?”

老嬤嬤們喜歡聚在一起說些鬼怪誌異,連那劉姥姥上回都跟老太太講了好些,丫頭們跟著聽過好幾回,就有些疑神疑鬼。

“是不是因為老爺那信?”雪雁猜測道,“從前小哥兒夭折的時候,姑娘也跟著發了好幾日的高熱,夫人去時也是如此……”

老爺和姑娘是骨肉至親,老爺損傷身子寫下血書,姑娘被那信一嚇,或許魂就飛到老爺身邊去了……

紫鵑讓她說的心裡一毛,不由有些信了。

“我……我先跟鴛鴦透個氣,看看老太太什麼意思。”

鴛鴦才服侍著老太太歇晌,見紫鵑去而複返,鬢間全是汗珠,忙把人拉到自己屋裡。

“可是林姑娘那有什麼急事?”

紫鵑搖搖頭,委婉把雪雁的猜測說了,又道:“咱們是貼身伺候姑娘的,委實不像有什麼病症……”

鴛鴦歎一口氣。二老爺常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實際太太們很是信這些,連寶玉銜玉而生都說是觀音菩薩送的貴子,這才被老太太愛的眼珠子似的。

“不瞞你說,其實老太太早有這個意思,每回去廟裡、觀裡都要給林姑娘拜一拜,隻是……”

紫鵑追問道:“隻是什麼?”

“那清虛觀的張爺爺,你可還記得?他原是咱們老國公的替身,因修行的好,兩位聖上都下旨封他做老神仙。”

鴛鴦歎一口氣,“老太太也曾問過他,他隻道‘小姐純孝,老大人歸京之日,便是她病好之時’。”

賈母不敢信實,還是照常請醫用藥,盼著黛玉早日好轉。

紫鵑沒想到裡頭還有這樣的事,既感慨老太太待自家姑娘的心,又憐惜姑娘對林老爺的誠孝。

鴛鴦壓低了聲,又道:“張爺爺的意思,不單是為了林姑爺,還有些寶玉的緣故。隻是那話拉拉雜雜很是晦澀,我也聽不明白。”

紫鵑卻不用她細說。

林老爺被羈押和寶玉去戰場,哪個不教姑娘懸心?寶二爺為了姑娘不擔心父親,才起了意要隨軍去打仗,依著姑娘的脾性,不自責才怪了。

那戰場哪是好玩的,動輒就缺胳膊少腿,一不小心命也沒了。若不是捷報頻傳,知道他立了天大的功勞,原先誰知道他竟有這樣的本事!

“老太太是發了願要促成二爺和林姑娘的,隻看林姑爺回來怎麼說。”

三姑娘都有人來問了,林姑娘還比三姑娘大些,林姑爺總不能用年歲尚小搪塞過去。

鴛鴦想起上回老太太說隨寶玉入贅到林家去,不由搖頭。他這番立了大功,重振國公府門楣,再要舍出去給林家,怕是難了。

她兩個在這裡閒敘雙玉的婚事,趙姨娘也叫了探春去院裡說話。

她如今是這二房最春風得意的一個。

王夫人是拔了牙齒、關進籠子的老虎,再凶猛已是枉然;另一個妾室周姨娘,既不得老爺歡心,又沒有兒女傍身,性子也懦弱,不值得放在眼裡。

賈政外任三年,她便儼然成了這二房的主子,雖不敢鬨到老太太跟前,磋磨丫頭婆子立威風卻是常有的。

也不知她哪裡打聽來,說那南安郡王世孫相中了探春,隻差自家點頭。

這事老太太已給探春透過口風,利弊全分析了一遍。

探春自己也留心看著,遠的不說,這回端午聖上冷待他家,是有目共睹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問責,哪是一個好去處?

若是原先王夫人掌家,往那王府裡做個世子側妃已是頂頂好的。但如今老太太親自給她相看尋摸,寶玉又立了大功,家裡姊妹身價不同,何苦圖那個虛名?

“姨娘隻督促環兒讀書吧。”

趙姨娘把眉頭一豎,想罵她又不敢,隻冷聲道:“宮裡有個皇妃是太太生的,你將就著做個王妃,不是也過得去?”

探春拿帕子把額頭一捂,生出些無力感。

“這話不是能渾說的,姨娘仔細著點兒……我回去了,姨娘忙吧。”

能做王妃自然是好的,可也得輪得到她才成。老太太一心和這幾個異姓王劃清界限,自己若真點頭嫁進去了,便連個娘家都沒了。

侍書瞧著姑娘神色鬱鬱,便低聲道:“上回神武將軍夫人還來問呢,二姑娘還沒出閣,姑娘不用太急。”

探春輕搖扇子,這馮紫英小時候倒是見過,和寶玉交情也好,聽說和湘雲定的那衛公子還是同僚,隻是仿佛有些紈絝氣性。

論理,她和二姐姐都是庶出,婚事上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

二姐姐能被梁家定下,是因上回在林妹妹家裡,那梁大人逾矩扶了她一把,種下了姻緣,這才有了造化。

她沒有這樣的運氣,便不能眼大心空、好高騖遠。

這南安王府和神武將軍家,對她而言已是頂好的親事,王府與自家不睦,便隻剩下馮家。

馮紫英再紈絝,也就是從前璉二哥哥那樣了。有寶玉這個出息的兄弟撐腰,她再怎麼也不會過不了日子。若是能把他馴服了,像璉二哥哥這般浪子回頭,如鳳姐姐這般過日子,她也知足了。

下回老太太再問她,倒是可以透出些意思來。

茜香國海港。

林如海大袖當風,立在甲板上錚錚然一位赤誠君子,飛瓊兒押著女王進艙,見她止不住地回頭,不由歎氣。

自古多情空餘恨,便是說他們這些癡情種子。

女王聽他歎氣,目光在他臉上逡巡一遍,輕輕拋個媚眼。

飛瓊兒背脊一寒,忙往船外瞧。三五海燕正在捕捉魚蝦,他鬨不清裡頭有沒有精衛的兄長,不由把女王一推,拔腿往艙外跑。

這個女王不是正經人,和他這種癡情種子不是一路!

林如海見他和自己站在一處,兩眼閃爍驚慌,回身朝那船艙看一眼,捋須笑的意味不明。

恐怕寶玉這個呆子當真以為,女王是貪戀他的美色才誤國的。

女王新登基不久,朝政被重臣把持,他這大名鼎鼎的“天命輔臣”進了茜香國境內,她不動心思就怪了。

若是真留下了他,往後皇圖霸業可期,總勝過繼續做個傀儡、性命全在彆人一念之間。

便是留不下,惹怒了上國天子,真要發兵打起來,消耗的也是權臣們的力量。

即使戰敗被擒,上國自詡禮儀之邦,為了宣揚仁義也不會殺她這個一國君王,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風險。

隻是為君者心腸這樣冷硬,對百姓而言卻不是一件好事。

林如海思量晚茜香國的內政,又抬眼去看自己這個弟子。

寶玉雖呆,卻也有呆的好處。若他不是榮國府這樣的門第,給玉兒做個上門女婿倒不錯。

“說來久不見那飛瓊兒,都沒法給玉兒去信報平安。”林如海想起出落的越發標致聰慧的女兒,一時歸心似箭。

待她再大一些,有了夫君,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她心裡便要倒退一射之地了。

女生外向,生女兒的歹處便是如此吧。

做父親的一顆心愁腸百結,仿佛乖巧伶俐的女兒已被人拐跑,丟下殘朽老父不聞不問。

林如海發了悲憤,胸中燃著怒火,飛瓊兒就站在一旁裝死。

他隻是一個區區小妖,能維持這副樣貌已經很不容易,要是去送信的途中有人找“賈寶玉”,豈不是把他當逃兵了?

他是無所謂,就怕大聖爺回來生氣。他可不想被扒光了放進瓦罐裡,添上黨參、枸杞燉成一甕鴿子湯!

至於好好的女兒被彆人拐走了……大聖爺倒是很樂意入贅,算林姑娘拐帶的彆人才對。

林如海一連作了好幾首詩詞抒發幽憤,飛瓊兒盯著翩飛的海燕,默默惦記它們的小妹妹。

花果山流水潺潺,果木繁茂,遠遠望去便如一塊巨大的碧色涼玉。林間跳躍的小麋鹿俯身飲一口溪水,有那頑皮的小猴子攀在樹枝上,朝水裡拋下吃剩的半個果子,濺起水花嚇的鹿兒倉皇奔逃……

水簾洞內,悟空在石床上打了個盹,懷裡的舍利子忽而滑出兩顆。

他睡夢中不忘警醒,立刻睜開了眼睛,把那熠熠閃光的兩顆珠子又撈回衣內。

他懷中已有十五顆舍利子。

舍利子乃上古佛涅槃圓寂後遺留下來的聖物,其中蘊涵的無上功德與妙法,誰也不能估量。

自五莊觀借走鎮元子的天地寶鑒,師兄弟幾人這些時日的奔波忙碌,全是為了尋找這些舍利子。

這十五顆中,雙塔山、隱霧山各一顆,鬥牛宮、五莊觀、萬佛塔各三顆,另有四顆便藏在這花果山水簾洞中。

水簾洞中清清靜靜彆無旁人,悟空卻忽然道:“等燃燈那顆到手,你預備怎麼做?”

“讓師父護佑佛祖轉世。”他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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