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裁月整理著屋裡的東西,將盒子裡的首飾分裝好。收拾到一半,又開始失神,坐在床邊發起愣來。
婢女從外麵端了水果,放到桌上,過去喊了她兩聲。
“姑娘,老爺說,信已經差人送去老夫人那裡了,您過兩日就可以動身,屆時他們會出來接您。”
葉裁月想到要離開這個萬分熟悉的地方,果然還是有些不舍的。隻是已經答應了的事情,不能反悔,而且京城這地方,有太多叫她難受後悔的地方。聞言黯然點了點頭。
“你把這些,送去給表哥吧。”葉裁月將麵前的一些首飾收進盒子裡,說道:“他獨自住在外麵,無人接濟,多有不便。怎能沒有銀錢傍身,四處打點?”
婢女看了眼,沒有上手接,隻說道:“姑娘。我想邱公子不會收您的東西的。”
葉裁月想了想,又歎道:“是啊。他那樣氣節的人,應該是不會收吧。”
她說著又從床上拿起香囊。
當初拿著這個東西去激邱季深,是萬萬不該。
她將口子給拆了,把裡麵的藥材取出來,往裡塞了幾顆珠子,再重新封口。
“那你幫我把這個給他吧。”葉裁月說,“當是我對他的虧欠,希望他可以收下留個念想。”
婢女見她如此,已經知道她心中是如何追悔,細語道:“姑娘,您既然後悔了,不如就去告訴邱五郎。他曾經愛慕過你,如今對你也是掛念在心。隻要您回心轉意,他豈會不喜?不正是珠聯璧合嗎?”
葉裁月說:“錯過的人,就再回不來了。他又哪裡是一個,任你挑選的人。他對我隻是照顧罷了。他對彆人應當也是很好的。”
她說著低聲喃喃了一句:“看看我都做了什麼。”
·
葉裁月回來之後,國公府上下都鬆了口氣。好歹人沒出事,一切都有的商量。
葉父也不再去殿前跪著了,隻是對他們的態度依舊冷淡厭惡。不過是見人回來,不再與他們計較而已。
這番態度很有深意,雖然不明說,卻幾乎是坐實了葉雲冠之前的罪行。否則,以葉先生的脾氣,如果真凶另有他人,早就跑去扒對方一層皮了。
即便眾人心有不屑,麵上卻毫不顯露,反去恭喜葉雲冠,說他終於沉冤昭雪。畢竟事情會慢慢過去,這時代終究是手段說話。
這事裡,葉雲冠是真覺得冤啊!
雖說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可這事莫名其妙地起,又莫名其妙地終,他沒有哪怕一點抗辯的機會。苦苦經營了十數年的形象,如今崩得比葉疏陳還要不堪。還要時時忍受他人的陰陽怪氣,暗中嘲諷。
為什麼?
到現在他都沒明白過來。
葉雲冠屢次向葉謙發誓,他真的沒有對葉裁月做過什麼,更不必說劫持她了。這是他背過的最黑的一個鍋。可是國公不相信。
現在是有了受害人證詞的犯罪事實,他竟還想抵賴,於是國公更加惱怒。說一次打一次,打一次重一次。
葉雲冠發現自己申訴不成還要被逼承認,隻能將委屈和著鮮血吞下。
看見這樣的美麗場景,葉疏陳卻不大高興。
其實他內心還是有一些些欣喜的,隻是這些欣喜混在最近的心煩意亂中就變得不明顯了。而這煩心的來源,也是葉雲冠跟葉裁月這兩人。
因為葉雲冠近日長宿家中,葉疏陳免不得要與這位弟弟時常碰麵。他自然是不樂意的,天高地遠的玩兒才是他的向往。可是因為近日意外頻出,國公怕再叫人捏住把柄,便強硬要求他兄弟二人晚上住在家中,白天回來吃飯。
這也罷了,畢竟以前就是這麼過的日子。可是當他白天抽空去找邱季深的時候,又會碰上葉裁月。
這女人嘴上說要走,結果又磨磨蹭蹭地留著,還突然跟邱季深關係好了起來,整日拉著人道彆。
道彆?那時間都夠她訣彆了。不知道什麼話要說上那麼多次。
結果邱季深念及他二人恩怨,叫他們暫時不要碰麵,次次都把他趕走。
一次兩次如此,三次還是這樣的時候,葉疏陳就不免開始懷疑對方的深意。
不定是在責備他拐她表妹的事情。
憑什麼不是趕那個女人走?
葉疏陳憋得難受。乾脆呆在家裡反思自我。
盼望著、盼望著,那位表妹才終於離開。
結果邱季深也沒見得要來找他,這下他心裡更難受了。
上趕著不是買賣,他不能這麼沒有出息。於是近一段時間,互相間就冷了下來。連著好幾日都沒有再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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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疏陳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臨近夏季,天氣已經開始悶熱。晚間的時候稍好一點,可那揮之不去的高溫還是令人煩躁。
他睜開眼睛,聽到耳邊規律的蟬鳴,坐了起來。大腦昏昏沉沉,似乎不能思考,遠處的景象也帶著一層朦朧的霧氣。
葉疏陳從窗戶跳了出去,一路踩著月色,往高吟遠家中走去。
這一段路顯得特彆短,好像一轉角就到了。
他在外麵叫了兩聲,無人應答,便直接推門而入。
屋內是詭異的安靜。
“邱季深?邱季深。”
葉疏陳小心走到床邊,下一幕便看見大睜著眼,似乎死不瞑目的一張臉。
麵色慘白,眼神空洞,就那麼直直望著他。
“邱季深!”
有如冷水當頭澆下,葉疏陳猛得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