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1 / 2)

葉疏陳回到國公府,並未直接休息。

最近局勢變化無常,總有不相乾的人莫名其妙地攪合進來,讓他措手不及。最這主要的的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了,腦子被糊,真是不知道想的都是些什麼。

現在他完全不敢鬆懈,隻想快些把事情給解決,將和恩安全送出京城。

葉疏陳在屋中點了燈,鋪開紙張,以國公的口氣,寫了封委托的文書。然後捏著那張紙,偷偷溜進國公的書房。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書桌邊上,拉開一個抽屜,想要拿國公的私章一用。黑暗中探手一摸,發現原本放印章的地方空了。

“嗯?”葉疏陳在附近摸了一遍,“難道是換地方了?”

他彎下腰仔細看了一圈,發現確實沒有了。這時他直起身,看向突然出現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國公聽不出喜怒地問道:“找什麼?”

“父親怎麼還沒休息?”葉疏陳語氣輕鬆地笑道,“想借您的印章幫個小忙而已,本不想驚動您,卻發現找不到了。既然您沒睡,不如告訴我吧。”

國公問:“為誰?”

葉疏陳:“一個朋友。”

“邱季深?”

葉疏陳頓了下回道:“不是。”

“不行!”國公厲聲道,“整日與邱季深糾纏不清,屢次惹禍上身,你敢繼續放縱不知悔改,我豈能容你一錯再錯!”

“做錯了什麼?”葉疏陳說,“我沒像二弟一樣出去廝混,狎妓,害人……”

國公:“你住嘴!他是你二弟!”

葉疏陳冷笑了聲:“我倒是想忘,隻是苦於忘不掉。父親不用再三提醒,叫我總是想起二弟的不堪之處。”

國公怒不可遏,又不住悲涼:“你二人本是手足兄弟啊,非要鬨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嗎?我還活著,你叫我如何自處,我是你們父親啊!”

“若非他是我二弟,我能讓他像如今這般逍遙?”

“葉疏陳!”

“父親!”

二人都如此倔強,眼神中寫著不甘示弱。

葉疏陳歎說:“父親,不願意的事,就是不能強求。我不計前嫌,已是最大讓步,若他還事事妨礙我,那新仇舊恨,我一並清算!父親與其來勸我,不如去勸勸他吧。”

二人爭吵的聲音傳了出去,然而四麵依舊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著呼吸,不敢驚擾。

葉疏陳畢竟是有求於人,還是先放軟了語氣。

“父親,彆的事可以不論,隻這次,希望您能幫我。”

國公斷然拒絕:“太後做事自有章法!她不過是扣押了邱季深,並未審問也未處置,連事情也沒有查清,你就借著國公府的名義上去要人,這不是逼著我與太後對立?朝臣會如何作想?天下人又會如何作想?難道不是說我妄自尊大,忘乎其形嗎?”

葉疏陳:“真的不是因為邱季深!我不會去找太後!”

國公:“你叫我如何信你?”

葉疏陳啞然,隻用一種冷冰冰的眼神看著他。目光中連最起碼的敷衍跟偽裝都不剩下,帶上了諷刺與可笑。

“葉雲冠做的事,比我過分千百倍,怎麼父親還要保他?不怕叫人說您忘乎其形?他說的多拙劣的謊言,您不也信了嗎?”葉疏陳說,“而且我覺得,這說的分明是事實啊。你疼愛幼子,已毫無原則。論說得罪太後,餘長華的事豈不更甚!”

國公不可置信道:“餘長華的事,莫非你覺得是你二弟的錯?他絲印難以啟齒,是你二弟逼他的嗎?”

葉疏陳:“那邱季深的事,莫非你覺得是他的錯?比之起來他更無辜,還是我的朋友。您行事靠的真是道理,不是私情嗎?”

國公手臂因激動而顫抖:“你究竟想怎麼樣!為何非要揪著你二弟不放!”

葉疏陳有些口不擇言:“我要他死!我要他血債血償!什麼時候他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了代價,你再來教訓我行事謹慎!我一生行事,起碼不像他一樣恣意妄為!”

“他……”

“不要再說他是我弟弟。”葉疏陳用力揮手,吼道:“我寧願剮了一身骨,也不想跟他稱兄道弟!”

國公氣急,隻想叫他閉嘴,便上前一巴掌扇了下去。

打完之後自己也是頗為驚愕,因為他許久未曾打過葉疏陳。手心傳來一陣刺痛,同時燃起一股茫然的無力感。

“不……”

葉疏陳嘴唇翕動,舌尖舔到了一絲腥味,他淡淡咽下。

夜色中父子二人互相看不清表情,就是這層黑暗掩去了二人之間的尷尬,也拉開了一道巨大的鴻溝。

葉疏陳:“您根本不明白。你不明白,你永遠指著我能息事寧人,可我再不是當年那個隻能束手無策的孩子了。無論她死了多少年,或許在你心中隻是個不值得的人,可在我這裡不是。隻要我還記得她,我就永遠不能原諒葉雲冠!”

葉疏陳言罷一刻也不想呆,直接從窗戶口閃身出去。

國公追了兩步,胸口卻陣陣鈍痛,抽得他一頭冷汗。隻能單手扶住桌子,留在寂靜空曠的暫且緩神。

他慢慢坐到椅子上,抬手捂住眼睛。

多少年沙場舔血,都從未像現在這樣一敗塗地過,更沒有體驗過這般恐懼跟無措。

可是他又該怎麼辦?那是一個無論怎樣選擇都會悔恨終身的難題啊。

·

嘹亮的雞鳴從草舍中傳出,太陽的光輝早早驅散了黑暗。推著小車的攤販出了家門,照常擺在大道的兩側,為寧靜的街巷帶來了第一屢熱鬨的氣息。

項信先穿著官服,從家中走出,準備去往不遠處的大理寺。剛邁出門檻,就看見坐在不遠處茶寮上的葉疏陳。

對方的側臉頂著已經消腫,卻還有些泛紅的掌印,老神在在地坐著。場麵顯得很是滑稽。

項信先於是停住認真地看了會兒,暗中過了幸災樂禍的癮,又繼續麵無表情地離開。

這時葉疏陳叫住他道:

“項信先,你不是向來喜歡多管閒事嗎?正好有件事要找你幫忙。”

項信先光聽這一句就沒了心情,加快了腳步。

葉疏陳追上去,搭上他的肩膀道:“喂。說來此事也跟你有關,你不會是要袖手不管吧?”

項信先說:“你不必左右試探,真與我有關你就直言,如果隻是你覺得的事,就不必說了。”

“你總還記得邱季深的表妹?說來都是同一件事牽扯出來的。”葉疏陳說,“上次你在廟中也聽見了,我那二弟察覺出些許不對,竟意外找到了一個邱季深在外的血親,想將此事宣揚出去,好讓他名聲儘毀。為此甚至不惜滿口謊話,還請到了陛下派人幫忙。”

項信先眉頭微皺,說道:“然後呢?”

葉疏陳說:“我想讓你,幫我送那人出城。可近日城門看得嚴,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需要你去幫忙打個招呼。”

項信先張口欲言,葉疏陳已經猜到他下一句話,先行說道:“本來我是想借我父親的私章暫用,可他最近在跟我生氣,把東西給藏起來了。昨夜又大吵了一架,所以才來找你。”

項信先知道他說的話半真半假,尤其關於邱季深的一段根本就是胡扯,可又不敢斷然說一定為假。

“如果我不同意呢?”

葉疏陳遺憾道:“我能幫邱季深奔走,已是仁至義儘。你不願意,我也沒辦法,出了什麼事,隻能怪他自己倒黴了。”

他說著裝模作樣地離開。

項信先無奈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葉疏陳笑嘻嘻地走回來,說道:“千牛衛那邊,我可以解決,但是金吾衛中我門路不廣。你是大理寺寺丞,與他們素有交情,定有辦法。隻要你幫我拖住他們,讓那人平安出城,這事的功勞,都可以算給你!”

項信先簡直哭笑不得。

說得好像他反得了多大好處似的。

“今日申時,城門相候。出了城門,其餘事情我都可以自己解決。”葉疏陳說,“你應該知道了,他是一個和尚。”

項信先點頭:“好吧。”

葉疏陳朝他抱拳致意,後退著走開。轉過身的刹那,苦澀地歎了口氣。心說這次欠了人情,以後再也不能痛快地數落項信先。

他要不快樂了。

·

這邊同項信先約好,葉疏陳便趕緊去告知和恩具體的時辰。和恩身無長物,並沒有什麼需要特彆準備的東西,隨時可以動身。於是葉疏陳又去雲來寺,轉告和恩的師父。

那位禪師和善眯著眼睛,表示自己記得。

中午未時,一行人在城門前的某處順利會和。

和恩歉意道:“師父,給您惹了麻煩。”

“和恩,你瘦了。”禪師搖頭,握著他的手,說道:“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受苦了。”

和恩在這位和善的老人麵前說不出多餘的話,隻重重地回握了一下。

葉疏陳說:“你們先慢慢聊,我出去找個朋友。”

他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到街上顯眼的地方等待項信先前來接應。

項信先答應了的事,還是很上心負責的。葉疏陳未等多久,便看見了散值後趕來的項寺丞。

對方架著一輛馬車,不大熟練地駛來,最後停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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