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季深對她的記憶沒有那麼深厚,也無法代入她二人劫後重生的那種慶幸。不過不需要她多回應,楚歌已是激動。
楚歌並不生疏,抬手摸上她的臉,脈脈地望著她的眼睛,說:“我可憐的二……二郎,你怎麼成了這幅模樣?”
邱季深:“……”
她怎麼了,這不挺好的嗎?
“見你如今這樣,我真是心疼。”楚歌傷懷道,“你獨自留在京城,擔著這些事,整日受怕,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我想到你過的日子,就覺得難過。我的二郎,你今後可怎麼辦?”
邱季深說不出一個“不”字。
原身的確是很苦的吧,尤其是精神上的壓力。
楚歌抱著她又是一陣痛哭。
“你也要同我一樣,一輩子毀在這種地方嗎?我一個人已是夠了,楚家的血脈萬萬不能就此斷送。”楚歌咬牙切齒說,“都是那姓項的害我等至此。我苟活至今,就是為了等這一日。上天定是聽見了我的請求,才叫我遇到陛下。我縱是粉身碎骨,也要那虛偽小人,將往日虧欠的,都奉還回來!”
邱季深說:“楚姐姐,這幾年你究竟去了哪裡?”
“不要問我,二郎,我不想同你說這些,叫你討厭我。”楚歌搖頭,又望著她說:“我想到我前幾日看見的項氏公子的模樣,再想到你如今的處境,便是如何也忿忿不平。你本該是無憂無慮,同他一般光彩奪目的人。到了這個年紀,應該有兩個孩子,一家和樂了。可如今你……何時才能是個頭啊!你豈能繼續過這樣的生活。”
邱季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著,知道她在可惜什麼,卻並不惋惜地說:“可我不羨慕那樣的生活,我現在就好。你不覺得我現在多了兩分瀟灑跟自由嗎?”
“不要自欺欺人,我就是個女人,我能不明白嗎?”楚歌挽起她的手,上麵是粗糙的老繭,以及尚未好全的幾條傷疤:“看看你如今住的地方,再想想你如今的生活。這本不是你該受的。再看看那項公子,他父親的無恥,為他博來了今日!”
邱季深說:“項信先嗎?他其實不是一個壞人。”
楚歌放開她,問道:“他是你的朋友嗎?”
邱季深遲疑了下,點頭道:“算是。”
“你不要和他做朋友。”楚歌說,“你若知道他是什麼人,一定也會痛恨他的。他不是個壞人又怎樣?天下間有多少人是大惡之徒?他今日的地位,享受過的生活,他活著的每一日,得到過的每一件東西,都跟他父親有脫不開乾係。既然如此,他好與壞又有什麼關係,他就是不無辜啊!”
邱季深聽出了她話中的濤濤恨意,問道:“姐姐,那你是打算怎樣做?”
“自然是報仇。”楚歌說,“為老爺為夫人,為您,還有我那過往不堪入目的十幾年。不能這樣過去!”
“報仇這兩個字真的好可怕。”邱季深半真半假地說道,“整日念著報仇,母親甚至險些掐死我。若真要報仇,要死多少人呢?這究竟算是錯呢,還是不是?我一細想,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歌說:“二郎,你不明白。天下間的事就是如此。你居於弱勢,彆人就可以對你任打任殺。就算你不報仇,他們也要對你趕儘殺絕。你沒有旁的辦法。”
邱季深心緒複雜,知道她說得是對的,是無可奈何,也是走投無路。
“等太後知道我是誰,她是一定要殺我的。而若是你露了風聲,隻會比我危險百倍,你對她心軟,她會對你心軟嗎?”楚歌垂下眼眸說,“陛下也救不了你,他們就是能如此輕易地傷害你。害怕是毫無用處的,我受夠了,寧願叫他人來怕我。這就是世道啊。”
邱季深訥訥道:“我能明白,能明白你……”
“那個人呢?”楚歌又問,“他還活著嗎?”
邱季深告訴她道:“他……活著,參悟大道去了。”
“求道去了?”楚歌嗤笑一聲,“他自己的大道悟清楚了嗎?裝作若無其事,不負責任地離開,求的是什麼道?苟延殘喘之道?”
邱季深不得不說:“我苛責不了他,若是隻能在逃避與滿手血腥上選,我也選逃避。”
“可他從未選過!他甚至從未去拚過!他早早就做了抉擇,逃了。”楚歌激動說,“一切是因他們而起啊,他怎能袖手旁觀呢?他怎能如此?”
楚歌說:“我過得是什麼日子?活路也沒有,死路也沒有,強撐到了今日,他怎麼能這樣呢?我不同意!”
邱季深隻能抱住她,給她些許安慰。
“楚姐姐,你既然知道內情,那請你告訴我,父親母親,究竟是否如昭告的罪名那般,起了圖謀之心?”
“二郎你該相信他們,老爺夫人是無辜的!”楚歌說著撇過頭,“楚家根深葉茂,人丁興盛,楚貴妃就是旁係的人。就是他們做錯了事,怎能算到老爺的頭上?”
邱季深追問:“譬如是做錯什麼事?”
窗戶叫人敲了下,似乎是石頭彈在窗柩上。
楚歌慌忙說:“二郎,時間不多,我要走了,外麵還有人在等我。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再來見你。其餘的事你不要阻我,我心意已決。但你要相信我,我會叫你活下去的。”
她說著戴上冪籬,用白紗遮住臉,徑直走到門邊。
邱季深跟在她身後,送她出去。直到她拐過小巷,不見了蹤跡,才回到院中。
抬起頭,見葉疏陳就坐在牆頭。
葉疏陳手裡拋著一塊細碎的石子,目光落在巷道深處,說了一句:
“她很危險。”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