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程玄吃完酒,如玉的麵龐泛起微紅,投了塊
濕手巾,緩緩地擦著臉。一舉一動,都能截下來舔屏。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程素素總覺得,今天的程玄,與往前不大一樣。也許…因為身世的沉重?
程素素對道一打了個手勢,道一正想哄程玄去歇息。忽聽得程玄有些賭氣的腔調:“我去觀裡!”
道一心驚:“師父?”
“我要去!”
跟醉鬼是沒有辦法講道理的,道一手癢得想敲暈他!還是程素素靈機一動:“爹,明天大夥兒得一塊兒去觀裡,你等明天帶我去行不?”
程玄嘟了一下腮,居然很可愛,翻著眼睛想了一下:“我去書房睡,誰也彆鬨我!不許跟我說今天的事!”
巧了,我也是這樣想的!程素素連連點頭,就看著程玄飄著出去了。程素素看著程珪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道:“三哥回來,我嚇唬他去寫功課了,有件事兒,得先跟你們倆說。很要緊。”
道一閉著眼睛,揉揉太陽穴:“今天你做得很好。有事說出來,大家商量著辦。”
程素素投向道一的目光是同情的,自打被揀回來養,道一就很少過過省心的日子。不過,趙氏的事情,還是要跟他們說的。將屋裡屋外掃了一眼,程素素拉過兩人,頭碰頭,湊在了一起。
居然這樣神秘,道一與程珪都做了心理準備,尤其程珪,是見過趙氏昏倒的,已經作好了趙氏生病或者摔傷的打算。
豈料,現實永遠比想象的精彩。
程珪聽完程素素說:“阿娘以前,是齊王家的側室。就是現在皇帝的親弟弟的那個齊王。聽說宮中有旨要上京,才急得昏過去的。”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打死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內-情!
更不要說道一了,自從被師父師娘揀到來養,沒幾年,道一就看明白了,這二位都不是什麼機靈的人。也下定決心,要努力回報他們的恩情。雖然勞心勞力
,倒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除了累一點,其實師父師娘都不是惹事的人。
程犀漸長,將父母的可靠全給補了回來,道一才要鬆一口。才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師父師娘不是惹事的人,他們本身,就帶著大-麻煩。這種麻煩,是隱形的。道一皺眉道:“李相那裡,不知會怎麼想。”
程素素道:“還是要儘早告知大哥的。還有,我準備好香燭祭品,明天去城隍廟,祭一祭祖父。那裡不是有衣冠塚麼?我先把阿娘哄安靜下來再說。本不是什麼大事兒,麻煩的反正是阿娘過不去心裡的坎兒。”
程珪喃喃道:“不是大事兒,也不算小事兒了。還要上京…這到時候見到了,那個,要怎麼應對?”
程素素幽幽地道:“下回見到齊王,記得提醒我謝謝他。不是他眼瘸,你我就沒娘了。”齊王眼瘸,這話說得略心虛,趙氏的表現,絕稱不上有趣。但是對自家人,還是得這麼講。
程珪鎮定下來,鄭重地點頭:“對。”
引得程素素多看了他兩眼。
程素素看程珪,道一也在看她。道一對這個小師妹,曾有過評論,到現在,依舊覺得她與這世間有著微妙的不和諧。此時此刻,不和諧依舊在,卻又有了不同。以往程素素東一巴掌西一腳,全無章法,仿佛在發瘋,現在終於讓人覺得可靠了。
道一作出總結:“我設法送信去給大郎,二郎,你去穩住三郎,慢慢告訴他。幺妹主持家務,看好師娘。我去看師父,他有些不太對。觀裡的事,也是我來。”
這一回,程素素鎮定地接過了任務。
她先去看趙氏,發現趙氏的精神,比起先前萎靡了一些,指揮家務的主母氣派弱了許多。對她講準備明日祭祀的事情,也是心不在焉的。說到送信給程犀,趙氏才緊張了起來:“不會耽誤他的事兒吧?”
程素素道:“這有什麼好耽誤的?該做什麼,做什麼,他的進士,又不是彆人白給他的。”
“可要讓人知道了,那個事兒,一定會說三道四的。這可…以後要怎麼見人?”
“隻要阿娘不把它當個事兒,它就不是事兒。”程素素看得挺開,不就是離個婚嗎?離婚還不許人家再婚?不許人家過得好?
此事卻是趙氏心中一道邁不出去的坎兒,她對京城有著無限的抵觸,她在精神上,被擊敗了。心中雖然對著明日祭祀有著期待,整個人卻像與世界隔著一層膜。王媽媽是最了解她的人,見狀隻能對程素素使眼色,示意私下有話要講。
二人將趙氏安撫住,喂了一大碗程素素親測有效的安神湯。王媽媽才說出了心中的憂慮:“姐兒,你是好孩子,心疼親娘,可要是明天不順利,怎麼辦?”
“一定會順利的,”程素素堅定地道,“我信祖父。”一個會把養子判歸養父母的人,絕不會是一個計較什麼狗屁離婚官司的人。無論是活在世間為官,還是死後成神。
王媽媽心中的不安,依舊沒有被平撫下來。直到次
日,全家整束,回到了五行觀。往東一拐,進了城隍廟,燒香焚紙,一切順利。
趙氏的精神好了一些,王媽媽長出一口氣,驚喜地說:“成了,成了!”程素素知道她的意思,彆人隻是瞞了她一眼,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程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匆匆說一句:“我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