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
大家都沒算到皇帝會在其中橫插一杠子的。朝廷提倡孝道,
這是無庸置疑的,
謝麟既年輕,
且位置不上不下,
沒有那麼重要,
正是丁憂的大好時光。包括謝丞相,
也是算好了謝麟此時丁憂有利,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的。
好在遇到這種事情並不是非答應不可,謝麟放下手上的事情,
上書感謝皇帝的器重,卻又拒絕了奪情的要求。送走了來使,謝麟與兩個叔叔湊在一起開小會,
謝濤道:“這是好事。”
是的,
皇帝喜歡你,才會讓你回去,
否則你愛丁多久丁多久,
等你丁完了,
缺也沒了。要不怎麼許多人寧願冒險隱瞞父母的死訊,
就為了不叫人拿下來呢?
謝麟低聲道:“我並不想回去。”守孝是守得心不甘情不願的,
然而在計劃好了養望的時候被召回去,
他也是不樂意的。
謝漣大大咧咧地道:“正好,既有聖上的旨意,你又可以奉阿娘回京,
誰也挑不出錯兒來。不就守孝三年麼?還有我們呢,
我看這裡也挺好的,清淨。”
謝麟道:“讓叔叔們住在這裡,我心何忍?”
謝漣擺擺手:“當年你才多大?我們也不忍心,可還是讓你孤零零地看墳讀書。我們兩個人還能就個伴兒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麟又不能將計劃對他們合盤托出,隻得硬著頭皮說:“慪了這麼久的氣,如今心裡卻空落落的……”
謝濤亦有同感,仍然說:“聽話,朝中不能沒有人的。”
謝麟有苦說不出,隻好低頭不語。兩個叔叔心下感歎:真是大哥的親兒子,心地真是好。越發拍胸脯保證,守孝的事他們來做!
謝麟幾乎要吐血了,硬撐著沒有鬆口,叔侄散開,謝麟光速地去拜訪趙騫趙騫因謝丞相之托,暫時還沒走,就寄居在附近。聽謝麟哪些這般一說,趙騫眉頭微皺,道:“不意聖上意有這樣的舉動,學士是很得聖意了。”
謝麟陰沉地道:“不上不下,不老不少,怎麼得的聖意?”
“學士問得好,為什麼呢?”
“請教先生。”
“若學士真個先不想回去呢,不妨先探問一下,聖上為何要奪情。要對症下藥才好。學士也不必擔心,恕在下直言,學士是人傑,畢竟年輕,未入政事堂,也未有離不開的事情,還是有轉圜的餘地的。”
謝麟道:“我明白了。”
趙騫琢磨了一下,道:“若真有不可轉圜的理由,學士也要有所準備。”
“好。”
趙騫對自己的前途吃不大準,一朝天子一朝臣,說的又豈是朝廷?一個家庭也是這樣的。謝丞相去世前,是很想將他留給謝麟的,然而考慮到祖孫倆的關係並不很好,謝丞相為他寫了幾封薦書,讓他自己選擇新的東家。謝丞相將事情做得這麼足,趙騫也不好意思拔腿就走,雖知謝麟已有幕僚,卻也忍不住多留幾日,看看有無轉機。
比較起來,謝麟的前程還是很不錯的,且做熟不做生,謝家畢竟是熟人。
此時卻不是談話的好時候,若是能解決了眼前的事情,才能顯出他的本事來。孟章、江其真他都是知道的,包括石翼近來一打聽也都弄明白了,孟章勝在忠實可靠,謀略上稍嫌不足,江其真、石翼聰明,但是趙騫自認有他們不能及的長處近十幾年來,趙騫一直伴在謝丞相左右參讚機務,亦即,他一直接觸著朝廷高層次的事務。如此有經驗的老手,全天下也尋不出幾個來了。
趙騫已經有了初步的計劃,不過還是要略抻一抻,等謝麟打探出來了消息,再拿出辦法來。也是看一看沒有了謝丞相之後,謝麟的本事還有多少,以此也算做個預估。
第二天,謝麟就找到了他:“知道了。”
趙騫問道:“消息可靠麼?”皇帝身邊的人不少,有些嘴特彆嚴,嘴不嚴的漏出來的消息又未必可靠。若果能探知聖意,就是一項大本事了。信息的篩選與判斷是一門大學問,哪怕謝麟禦前熟人多,也不一定能保證消息的正確。
謝麟的消息來源頗為可靠,他與一個人比較熟太子。
派個心腹去張起那裡遞個消息,張起當值就在東宮,隨口與太子一提。太子便說:“是阿爹體恤他。”
皇帝說:“他傷心得請假就請假,丁的什麼憂呢?我知道承重孫,然而他父母之喪他就結廬守孝,現在又要守祖父母的,要人人都像他這樣,一個不湊巧,刷刷的十二年就下去了,算少一點,也得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呢?叫他回來吧!”
所以,也不是因為有什麼要緊的大事,也不是皇帝想要故意為難人,純粹是因為皇帝是一個十分人性化的皇帝。
趙騫有片刻的失語,他養的畫眉鳥叫了兩聲才將他叫回神來,踱著步子,趙騫道:“那便是兩可之間了。須有人勸。”
謝麟默默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趙騫很快組織好了語言,很短,很好組織:“葉尚書。”
謝麟眉眼一清:“不錯。”
趙騫又說:“聖上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咳咳,您守孝就是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得到的,才要您到這裡來守著。如今生出這樣的波折來,還請學士拿捏好分寸,若是鬨到禮儀之爭,叫支持學士的人爭贏了,恐怕不大好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