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開眼,明蘇就瞪著黑漆漆的寢殿出神。她害怕極了,趕緊將鎖鏈鎖到自己身上,仿佛這般便能將鄭宓鎖在她身邊。
過了許久許久,天都快亮了。明蘇突然出聲:“可我還是覺得她就是你。可如果真的是你,為何不與我相認呢?你那夜離開前在客舍中說的話是真的吧,你也喜歡我。”
明蘇說到這裡,卻又沒了底氣,阿宓真的喜歡她嗎?她們中間可是隔著家仇的。她不敢深想,像是說服自己一般:“我不管,你就是喜歡我,否則怎麼會收下我的小貔貅。”
她這樣安撫著自己,便真的將自己說服了。她這幾日一直在尋皇後便是阿宓的證據,卻從未想過,如果最後證實不是,她該如何麵對皇後,又如何麵對阿宓。
“你先等等我,倘若證實了不是,等我做完了事,便來與你會合,這樣你就該相信,我心中真的隻有你。”明蘇手中握著小貔貅,認真地許諾道。
接下來數日,朝中很忙碌,明蘇有意挑著三皇子與五皇子爭鬥。從前她其實懶得理會這二人,隻讓他二人瞧上去旗鼓相當也就罷了。
但眼下她有心挑唆,二位皇子又是積怨已久,早已撕破了臉,連麵上的和善都維持不住了,自然如炮仗一般,一點就燃。
皇帝喜歡看他們爭鬥,卻不喜歡他們爭鬥到擾了他清淨,偏偏朝堂之爭,牽一發而動全身,二位皇子又是結黨已久,爭鬥起來,自然聲勢浩大,又個個都指著皇帝能做主。
皇帝煩擾不已,想要快刀斬亂麻,又不知這刀該斬在何處,又見明蘇施施然旁觀看熱鬨,便要她居中裁決。
明蘇自然不會給他個痛快,暗地裡將水攪得更混,一麵讓二位皇子互相損耗,一麵自己暗中壯大。
皇帝看得頭疼,又自以朝廷早已掌控在他手中無人能動搖,便欲偷些閒暇鬆快鬆快,去了後宮閒逛。
一逛之下,才驚覺後宮竟添了不少美人,有一位雍州來的,一雙眼睛,生得便似妖精般勾人,一開口,聲音更是使人酥麻,那腰肢仿佛隻手可握,而行止間,一舉一動都嫵媚難言,走起路來,好似每一步都能踏出一朵紅蓮來。
皇帝正煩躁,見了這樣的美人,豈有不喜的,自然與她尋歡作樂,起頭還有克製,朝政也還管著,但漸漸的,便連朝都不上了,隻命人將奏疏每日送來。
到夏日,送上來的奏疏,已由每日一批,成了五日一批。
雖有鬆懈,每隔數日也會傳召大臣,奏疏中所稟之事,時常拖延,但也會批示。
皇帝並未徹底沉湎聲色,明蘇也不急,隻要開始墮落,那便會毫無底線。
這些時日間,她忙得甚少與皇後相見。可她依然覺得皇後就是阿宓。而自那夜之後,阿宓也再未入過她的夢了。
明蘇越發地想念她,有一回,她想念得睡不著覺,便挨到了天亮,去了宮中見皇後。皇後讓她突然而至嚇了一跳,卻仍是好好地與她說話,讓她一同用早膳,又吩咐玄過以後仔細留心,不能讓公主連早膳都不用便四處走動。
明蘇近乎貪婪地看她,心被填得滿滿的,她乖乖地聽話,皇後要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直至不得不走了,方才離開。
可一離開,心便立即空了,好似方才的那些慰藉都是假的,她不過是飲鴆止渴而已。她還是好想念阿宓,與皇後的相見,並未減弱分毫相思。她想她想得骨頭都疼了。
端午那日,一群大臣相互邀約,出城遊玩,五皇子最喜風雅,自然不會缺席。明蘇也想散散心,便跟著去了。
回來時卻遇上了大雨。大雨傾盆,伴隨雷聲轟鳴,一行人未帶雨具,途經相國寺便入寺避雨。
達官貴人,天潢貴胄一擁而入,寺中少不得忙碌招待,又將寺中原本來燒香的布衣百姓都疏通到了後院去,以免衝撞信國殿下與五皇子殿下。
明蘇很煩這架勢,偏生五皇子樂在其中,乾脆由得他去。她一直坐在車中,身上並未怎麼濕也就不必更衣,便在大雄寶殿中信步而行,看著一座座塑了金身的菩薩、金剛。
她突然間想到,她能夢見阿宓,會不會是阿宓的亡魂托夢給她?
若是如此,那皇後就真的不是她了。
明蘇在一座金剛前呆怔了良久,而後便去尋了主持。相國寺是國寺,能任主持的,想必是大德。
主持正在一群貴人間周旋。明蘇便耐著性子在一旁等著。
直至雨停天晴,眾人要走了,明蘇道想嘗嘗此地的齋菜,獨自留下了。
主持站在佛像前,望著她,笑道:“信國殿下可是有什麼難了之事,要問佛祖?”
明蘇一怔,道:“有。佛祖可能為孤解惑?”
主持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佛祖慈悲,度天下一切能度之人。”
一切能渡之人?明蘇想她是否算是能度之人,念頭方起,她遽然頭疼,耳中嗡嗡作響,腦海裡浮現出一座黑暗的牢房,還有濃烈的血腥氣。
明蘇深喘了口氣,連忙抬頭,專注地望著佛像,將闖入她腦海中的畫麵趕出去。塑了金身的佛像慈眉善目,帶著一股普度眾生的慈悲。
明蘇不大信這個,佛也好,道也罷,她都不大信,子不語怪力亂神,她自小學的便是這些,浸染已久,自然便不信。然而此時,她卻無比虔誠起來,問道:“怎樣的人算能度之人?”
“行善者,偶有一過,為惡者,偶生善念,俱是佛之信徒。天下眾生,但凡但心中有佛,皆我佛可度之人。”主持閉著眼睛,香煙繚亂間越發高深起來。
明蘇鬆了口氣,還好,為惡者也是可以度的。她靜默片刻,將佛裝進心裡,方道:“那便請佛度我。”
主持笑道:“殿下困苦於何?”
明蘇道:“孤要知曉一人下落。”
主持搖了搖頭:“執念太過,並非善事。”
明蘇便望著他,主持眼中閃過一抹畏懼,雖快且細微,卻被明蘇捕捉到了,她心一沉,已有了怒意,可又舍不得揭穿,但凡有一絲希望,她都舍不得揭穿:“孤要知一人下落,你去尋出來。”
主持仍顯出高深莫測的模樣,抬手做請狀,道:“請殿下寫下那人的生辰八字。”
那邊案上有筆墨,大約是平日裡替信徒解簽所用。明蘇便走了過去,將鄭宓的生辰八字寫了下來。
主持走近,拿起紙箋看了看,突然麵色劇變,看了看明蘇,又歎了口氣,道:“殿下不必找了,此人已魂歸黃泉。”
魂歸黃泉?明蘇怔愣,又想起程池生那幾名心腹死前說的話來。是啊,阿宓自然是沒了,他們幾個都是親眼見的,若非如此,她持刀殺人時,他們怎會不改口。
她怎麼這樣糊塗了?竟還曾以為她戴了麵具回來了。
明蘇好似大夢初醒,隨即她盯著主持,問道:“若是屍身受損,可會影響魂魄完整?”阿宓的屍身被焚,會不會讓她的魂魄也受到傷害。
主持道:“自然不會,身子不過軀殼,魂魄則是神智凝成,身子壞了,魂魄是不會有影響的。”
明蘇一聽,倒是安心了,她飛快想道,原來軀體與魂魄是可以分離的,這念頭隻一閃而過,她對主持道:“孤要招魂。”
主持大驚,連連擺手:“殿下使不得,這是違逆陰陽之事,是要折壽的,可萬萬使不得啊。”
明蘇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看他身上嶄新的袈裟與頸間一看便知用材上乘的佛珠,突然道:“你如何知曉她魂歸黃泉?是算的,還是猜的?”
主持還想再胡言亂語幾次,可對上了明蘇的眼眸,頓時怕了,立即跪了下來:“小僧該死。”
明蘇是有些魔怔了,可她不糊塗,旁人要糊弄她,蒙蔽她可不容易。她看了主持一會兒,拂袖而去。
出了相國寺,明蘇抬頭望了眼天,才下過雨,又出了太陽,地還是濕的,草木的葉子上還滾著水珠。
鼻息間所聞皆是清新的草木香氣。
明蘇緩緩步下相國寺前的台階,心中想道,這和尚不行,彆的和尚未必也不行,何況和尚不行,還有道士,她必得將阿宓的魂魄招回來不可。
否則,阿宓先入了輪回怎麼辦,她豈不是追不上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超長一章,進展飛速,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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