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申而今年幼, 尚且不知有種災禍,稱作無妄之災,總是降臨得毫無道理。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直至身後的內侍瞧著不妥, 上前來勸慰了兩句,方含著淚, 回去尋順太妃了。
明蘇離了慈明殿, 一時想需與阿宓說道說道,待明申不可太過溺愛, 一時又覺不當說, 說了倒顯得她小氣計較。
她一路行, 一路想。玄過見她足下漫無目的, 便趨步上前, 小聲請示道:“陛下可是要回垂拱殿?”
明蘇止步, 抬眼一看, 見已入了禦花園, 念及多日不曾拜見淑太妃了,便道:“擺駕南薰殿。”
“是。”玄過恭敬應對, 直起身了,朝後招了招手, 一直墜在儀駕後頭的肩輿立即抬了上來。
明蘇升輿,思緒又轉到淑太妃身上。淑太妃近些日子越發不愛見人了,常日閉門謝客不說,縱然是她去, 有時也會被阻在門外。
她總擔心太妃如此日日閉門不出,會悶壞了。今日初雪,更是惦記著太妃殿中炭火足否,衣衫暖否,便欲親去瞧瞧,即便太妃不見她,隔著門問安一聲,也是好的。
雪已停了,宮道上的積雪還未來得及掃去,故而抬輿的宮人們走得格外小心細致,速度便慢了些。
繞過一處拐角,南薰殿高聳的鬥角飛簷映入眼簾,很快便要至殿門外了。忽然一名宮人自遠方飛奔而來,玄過見了他,稍稍慢了些,待那宮人追上,方止了步。
那宮人湊到玄過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玄過容色一變,馬上到明蘇身邊,躬身稟道:“陛下,他們動了。”
明蘇的目光轉到他身上,抬了下手,玄過會意,忙高聲道:“改道上華宮。”
上華宮地處皇宮北麵,是一座獨立的宮苑。苑中宮殿樓闕皆備,尚精巧華麗,且遍植草木,每到夏日便是枝葉接連,遮天蔽日,兼之苑中還開鑿了一湖,盛夏間,水汽蒸騰,上華宮涼爽舒適。
故而曆代帝王,常以此宮為避暑之所。
隻是夏日陰涼清爽,到了冬日,不免就顯得森冷嚴酷了。
鄭宓到時,太上皇命人搬了一張躺椅擺在高高的露台上,他躺在上頭,手裡端著白釉爵杯。邊上的小火爐上溫著一壺酒。殿內簾中,一隊樂伎正為其演樂,樂聲悠揚而婉約,伴著這初雪、酒香,甚為愜意享受。
侍立一側的內宦見太後到了,慌忙稟報,太上皇睜開眼睛,自躺椅上坐起,扭頭看過來,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抵觸。
相較明蘇,他更不願見太後。因總有些怵她。
可人既到了,他少不得又得擺出些架子,斜睨著鄭宓,冷道:“稀客,什麼風吹了太後娘娘來。”
鄭宓徑直走來,好似不曾聽見他的話語,直至走到躺椅前,方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了句:“退下。”
這二字輕描淡寫,太上皇卻聽得心頭一跳,他下意識地望向鄭宓的身後,隻見那後頭,不止是太後帶來的宮人行了一禮,無聲地退下了,連他近身伺候的近侍也跟著退下了,全然不顧他有什麼吩咐。好似他這太上皇根本不存在一般。
太上皇自然知曉他失大位,便是失勢,再無往日的風光了。可眼見他連身邊的宮人都做不得主,仍是一陣陣怒意地往上竄。
他盯著平日在他身邊伺候的那幾名宮人恭敬地退下,退至無影了,緩緩地端正了坐姿,道:“人也退下了,你為何而來,儘可說了。”
鄭宓是急趕著過來,欲弄清明蘇的事的,但眼下見了太上皇,她卻另生了一番疑心。
太上皇並非善隱忍之人,他年少時,隻覺朝廷上下,宮苑內外皆不與他同心,為有一日能狠出一口氣,忍了下來,但這些年,他作威作福慣了,脾氣越發得大,竟至收不住,連丟了皇位,都不減狂妄。何至於今日,卻堪稱平心靜氣?
事出反常必有妖。鄭宓想,須告明蘇一聲,於此處更著意監視。
太上皇等了一會兒,不聞鄭宓出聲,又道:“我已受製於人,要做什麼,但做便是,不必在此浪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