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可以肯定,他確實沒見過這人。
但心裡那股異樣的感覺卻又十分鮮明,讓他難以忽視。
李騫走了兩步才發現司空愣在那裡出神,忙回頭問道:“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司空有些茫然的看著他,“我……好像聽過這個人的聲音。”
“誰?”李騫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韓雲生?”
司空搖頭。他跟韓雲生沒什麼接觸,而且他現在有胡鬆和鳳隨的人盯著,應該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李騫更納悶了,“你說老林?他是華雲班的班主,你什麼時候見過他?”
華雲班三個字像在司空腦海裡打了一道雷,讓他瞬間回憶起了在永平公主府的那一夜,他倒掛在房簷下聽到的幾句對話。
當時房間裡除了太華,還有一個被太華成為“師父”的人……原來是他!
他是太華的同夥!
李騫從他的表情裡就猜到了什麼,連忙拉著他的手腕快走幾步進了自己的院子,然後囑咐小魚關好院門。
司空還顧不上跟院子裡的人寒暄幾句,就被李騫一路拽著進了房間。
房門一關,連小魚都被卡在了台階上。
小魚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轉身去廚房看看飯菜都準備好了沒有。他家先生一見到這位愛徒,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他也習慣了。
李騫拉著司空坐下,又拉著他的手臂檢查了一番。
司空回過神來,哭笑不得的說:“放心吧,師父,我沒受傷。我方才是在想事情……對了,你認識那個林班主?”
李騫放開他,點點頭說:“華雲班是江浙一帶有名的戲班子,進京也有三五年了。以前我在揚州住過兩年,經常去看他們的戲,場麵上也見過幾次,算是認識吧。”
李騫與林山翁盛名在外,在藝術界的地位遠非普通伶人可比。即便在權貴階層,也頗受追捧,因此林華雲上趕著結交他,也是很正常的事。
司空問他,“那您知不知道,林華雲是否跟廣平王有關係?”
李騫思索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戲班子要討生活,到處走是常事。有沒有去過興元府,外人不好說。再者,有閒錢看戲的,本來也都是有錢人。能到廣平王府去表演,任何一個戲班子都是求之不得。”
“我明白。”司空有些頭疼,就屬這種到處走的人最不好查了,尤其還是這樣一個信息閉塞的時代。
“不過華雲班並不是朝廷點選的。”李騫提起這個,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好好一個戲班子,自然是留在繁華富庶的地方才有生意做,跟著朝廷的車隊跑到這種鳥都不拉屎的地方,他圖什麼呢?
朝廷點選的幾個樂團、戲班子,因為跟李騫同進同出,因此司空都認得。這裡頭確實沒有華雲班。
難道是依附於韓雲生的商隊一路北上?
司空皺眉,這個韓雲生,他到底是要乾什麼?
李騫對外人的事情不感興趣,三言兩語又繞回到了司空的身上,“涿州坊間秩序井然,物資也算豐富,我讓人買了羊肉燉湯,正好給你好好補一補。”
司空聽了這話,身體裡的倦意也瞬間卷了上來。
他也嘗到了死裡逃生之後,有親人迎接他、照顧他的滋味了。
回了家,他終於可以放鬆了。
司空握住李騫的手晃了晃,又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些孩子氣,連忙放開,問道:“師父你們這一路可還順利?”
“順利,啥事兒都沒有。”李騫輕描淡寫的說:“就是一路上走得快,不許耽擱,小魚半道上去路邊的林子裡解手,結果那些衛兵就吹號出發了,這小子險些被甩在後頭,一路跑著追上來,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師徒倆都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李騫樂了一會兒,又做出鬼鬼祟祟的樣子,悄聲說道:“還有一樁怪事……裝著銀子的那些馬車都不見了。”
司空聽傻了,“……真的假的?在哪裡不見的?”
就算撤退,禁軍首要護衛的目標也是裝著歲幣的馬車。再說那不是一輛兩輛,而是數十輛,怎麼可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李騫搖搖頭,“進了城才聽說。至於在哪裡丟的,這就沒人知道了。一路上都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禁軍也催,咱們自己人也慌得不行,壓根就沒注意到那些馬車……”
李騫說著,眼中也流露出幾分赫然。生死攸關之際,大家滿腦子都想著逃命了,這大約就是人類求生的本性使然,身外之物,確實想不到。
李騫歎了口氣說:“聽說張大人昨晚上一夜沒睡,一直在召集衛兵商議事情,涿州防禦使大人也請了過來……還不知會怎樣呢。”
押送歲幣的事出了差錯,作為負責的官員,張世良是要被問責的,也難怪他會如此驚慌。
司空也有些憂慮,作為副使,鳳隨是不是也會被追責呢?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昨天紮營的時候,有斥候來傳信,彙報張世良等人進城的消息。但歲幣丟失,這是比張世良進城更為緊迫的事,當時有沒有人告訴鳳隨?
鳳隨一直都沒有反應,甚至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司空覺得,這不大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