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右安看出那小廝有鬼,依計跟過來,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沒想到會見到薑瑩。
如果今日是旁人中了她的圈套,她也會這麼主動投懷送抱麼。
想到這裡,沈右安眸光暗了幾分。
薑瑩等了好半晌也沒等到他鬆手,試探地輕輕動了動胳膊,想把手臂解救出來,反被他握得更緊。
在國公府嬌養了這麼些年,薑瑩一身細皮嫩肉最受不得疼,當下就柳眉蹙起,軟聲嚶嚀:“疼。”
短促的一聲被她喊得婉轉似鶯啼,極儘嬌柔嫵媚,勾得人心裡發癢。
沈右安稍稍鬆了力道,卻仍是沒有放開她,掀唇冷冷譏誚道:“多年不見,你對付男人的本事見長。”
薑瑩如羽般的眼睫輕顫,腦袋越發壓低了,烏發散落肩側,露出一截嬌白細嫩的頸,“我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麼。”
“你今日設局將我引來,就是為了投懷送抱?”不知道是不是薑瑩的錯覺,總覺得沈右安把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薑瑩咬唇不語。
下巴忽然被他另一隻手鉗住,迫使她仰首,對上他沉靜如水的眼眸。
他冷峻的輪廓半隱在昏昧光線中,神色喜怒難辨,啟唇,語調不急不緩地,“怎麼,裴二待你不好?”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他,薑瑩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從前那麼一個單純良善的少年,是如何變成如今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人?
不滿她的分神,沈右安捏著她下巴的手加了力道,長眸微眯,“說話。”
周身淩厲殺伐的氣勢,也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
當初分開是自己做得不對,薑瑩麵對他原本有些難堪和心虛,可被他嚴厲逼問,嬌養出的氣性又上來了,貓兒似的輕哼一聲,咕噥道:“不關你事。”
沈右安長指輕輕摩挲她的下巴,力道很輕,卻還是在她嬌嫩雪白的肌膚上揉出了一抹紅痕。
他微涼的視線從她精致的眉眼間寸寸掃過,在眉心花鈿,和灑了金紅粉的眼尾處略作停留,又順著往下,看見她纖瘦的頸窩,以及宛如大片雪梅盛開的錦繡華裙。
明顯是精心裝扮過的模樣。
打量了一圈,沈右安收回視線,聲線微沉,“想勾引我?”
滾燙的熱意和羞恥湧上臉頰,薑瑩眼睫顫動如振翅欲飛的蝶翼,嬌聲反駁:“誰想勾引你?你快把我放開,等下有人要過來了。”
“嗬。”沈右安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發出清淺的氣息聲,“方才你主動撲上來的時候,怎麼就不怕被人瞧見?”
被他綿裡藏針地羞辱了一遭,薑瑩隻覺得臉頰火辣辣地燒,又窘迫又難堪,雙手抱住他遒勁瘦白的手腕,這次聲音裡壓了細微的怒意,“你放手,我夫君要回來了。”
話音剛落,沈右安臉上所有表情一瞬間消失,眉間驟寒,烏沉的瞳眸緊盯她。
被他充滿壓迫感的眼神盯著,薑瑩從腳底躥起涼意,下意識停住了掙紮的動作,咬唇怔怔看他。
短暫的僵持過後,沈右安忽然甩手鬆開她,沉斂著眉目走出了雕花遊廊,高大身影很快消失在草木葳蕤的月洞門後。
被他撩開的竹簾仍在輕晃,一如薑瑩顫動不止的呼吸。
她靠著廊柱歇息片刻,沿著僻靜的小徑回到後院。
裴策已經從前頭的宴廳回來,見薑瑩不在,正召集下人詢問她的下落。
薑瑩從廊廡下走過,隔著扇菱花小窗,隱約聽見裴策還吩咐了幾句彆的什麼,特意囑咐下人們不能告訴她。
“夫君。”薑瑩還沒邁過門檻,嬌甜的聲音先傳了進來。
裴策連忙收住話頭,警告的眼神掃了一圈,下人們都低下頭,緘口不言。
回過頭,見薑瑩神色如常,像是什麼都沒聽見,這才稍稍放下心。
裴策走上前,將她微涼的手包進手心,“你去哪了,怎麼也不帶下人出門?叫我好一陣擔心。”
薑瑩身子軟軟倚進他懷裡,“晚膳用得多了,想出去走路消消食。”
裴策溫柔擁著她的肩,試探道:“可去了前院?”
“瑩兒隻在後麵走了走,聽見前頭熱鬨,便沒敢過去。”薑瑩雙眸水波瀲灩,粉頰若玉,如平時一般幫他撫平衣襟的細小褶皺。
從他懷裡抬起頭,美人杏眼中隻有裴策的倒影,噙著淡淡的欣喜和憧憬,仿佛愛慕之意藏都藏不住。
裴策望著薑瑩溫柔小意的模樣,知道她素來膽小乖巧,不喜歡與人接觸,心下更是複雜難言。
瑩兒這麼軟的性子,若是將來主母進門,她免不了要受委屈。
裴策憐惜地將她抱進懷裡,歎道:“皎皎,委屈你了。”
聽見這個稱呼,薑瑩微微一怔。
皎皎是她的小字。
還是曾經沈右安給她取的。
薑瑩出身不好,在揚州翠樓裡長大,學的隻有取悅男人的本事。後來費勁辛苦逃出去,被沈右安收留,才跟著他學了識文斷字,水墨丹青。
再之後遇見裴策,薑瑩謊稱自己是商戶孤女,家財被叔伯強占,無家可歸,博得了裴策的憐惜,被他帶回國公府中。
薑瑩收起思緒,垂下烏睫,一副天真嬌憨的模樣,“當初若不是夫君救我,我如今恐怕連個家都沒有。夫君待我這般好,瑩兒感激還來不及,哪會覺得委屈?”
裴策緊緊抱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溫柔的親吻落在她挺翹的鼻尖,逐漸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