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2)

皎皎這麼愛他,這麼信任他。

可他卻要讓她失望了。

婢女們很有眼色地退下,關上門,把寢閣留給他們二人。

翌日一早,簡單地用過朝食,薑瑩重新換了身衣裙,坐在黃花梨木條案前,身後華貴的層疊衣裙迤邐曳地,瑩白素手拿著細細的金香匙,坐在敞開的軒窗下調香。

清幽淡雅的香氣縈繞在鼻尖,分明調的是靜心香,薑瑩心裡卻怎麼都靜不下來。

隻因她昨天夜裡做夢,夢見了很多年前的沈右安。

那時候她費儘辛苦地逃出翠樓,慌不擇路之下,逃進了沈右安家裡。

沈母重病在床,臨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兒子的終身大事。可沈右安家境貧寒,他平日裡不是讀書,就是賺銀子給母親買藥,從未和女子接觸過,一時間也尋不到合適的人選。

就在這時,薑瑩出現了。

他們一個需要妻子來了卻母親心願,一個無處可去,急需安身躲避之所。

沒有三書六禮,沒有拜堂迎親,隻是手拉著手在長輩床前磕了頭,兩人就這麼將就著做了少年夫妻。

從那以後,兩人相依為命,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

哪怕知道她出身不乾淨,收留她會徒惹麻煩,沈右安也沒想過讓她離開。

可是後來,薑瑩偶然結識了來江南遊學的裴策,見識到了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的優渥生活。

吃的是海味山珍,穿的是綾羅綢緞,就連出行乘坐的馬車都裝飾華麗,鋪著厚厚的軟衾,走顛簸的路也不會硌到。暑天有冰鑒,冬日有炭盆,馬車內壁還有裝著糕點瓜果的暗格。

那天回來以後,薑瑩躺在冷硬的床板上,一夜輾轉難眠,漸漸起了彆樣心思……

薑瑩唇間溢出一聲輕歎,放下細金匙,忽然就沒了調香的興致。

她找借口支開身邊的大丫鬟,叫來了書香。

“夫人有何吩咐?”

薑瑩望向窗牖外花團錦簇的庭院,纖白的手指搭在案幾上,來回摩挲著溫熱的青釉茶盞,“你去打探打探,昨日來參加宴會的青年才俊,除了那位沈大人以外,還有哪家未婚配的公子不錯。”

在盛安朝,妾室私自出逃是大罪,薑瑩必須找個新的倚靠,才能順利離開國公府。

本來她聽了世家小姐們的話,想找那位沈大人另攀高枝,誰能想到,那位極得天子寵信的沈大人,居然是被她背叛拋棄過的貧寒秀才。

這些年,他恐怕對她恨之入骨,怎麼可能願意幫她?

大約過了三日,書香遞來消息,說打探到寧遠侯府的公子性情溫潤,才貌俱佳,並且尚未娶親,平日下值後喜歡去飛仙樓用膳。

待晚上裴策從外麵回來,薑瑩說想去街上逛逛,求他恩準出府。

可能是出於愧疚,裴策並未阻攔,還讓賬房撥給她許多銀兩。

第二日,薑瑩帶著時香和幾個小廝,如願出了國公府。

薑瑩先去首飾鋪子隨便挑了副金累絲紅寶石頭麵,又買了幾件時興的錦絲羅裙,逛得差不多了,便去盛京城最大的酒樓——飛仙樓休息。

上到二樓,提前訂好的雅間門外,薑瑩清聲道:“我進去小憩一會兒,你們守在門外,不要進來打擾。”

“是。”

薑瑩獨自走進雅間,卻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

沈右安與同僚一同來飛仙樓,走到木廊拐角,湊巧看到薑瑩走進雅間的背影。

雖說她戴著白色幕籬,遮住了麵容,可沈右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視線微凝。

她一個人出來吃飯?

“沈大人?您想在哪個雅間入座?”同僚恭敬問道。

沈右安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隨手指了個房間。

正好在薑瑩訂的雅間對麵,可以將她這邊的情形儘數收進眼底。

一行人落座後,沈右安沒讓人關門,隔著薄薄的絹絲屏風,還有頂上垂落的燈籠流蘇,能隱約瞧見外麵來來往往的人影。

過去一炷香的功夫,他看到夥計殷勤地引著一位公子上樓,走進了——薑瑩隔壁的雅室。

沈右安眼眸微微眯起,將白瓷茶盞放回桌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如果他沒有看錯,剛才那人,是寧遠侯府的人。

鮮少有人知道,樓內有些雅間另有乾坤,相隔的房間牆壁連通,是可以打開通過的。

這樣可以方便達官貴人們說些見不得人的話,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薑瑩將侯府公子引到此處,是想說什麼見不得人的話,又想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沈右安瞳仁黑沉,頓時沒了胃口。

同僚見他心情不虞,沒人敢多問觸黴頭,彼此交談的聲音都弱了些。

等菜都上齊,這位沈大人倏然起身,冷冷留下一句:“諸位大人慢用。”

說罷,便匆匆離開了雅間。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