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右安沉痛地閉上眼,再次睜開的時候,眸底一片霜寒。
薑瑩見沈右安臉色不對勁,心裡不由一顫,忙說道:“瑩兒自知罪孽深重,本該為奴為婢陪伴大人身邊,償還當年的罪過。可我笨手笨腳,不會伺候人,便不逞能來礙大人的眼了。”
她臉頰燒得滾燙,羞赧地補充完後半句:“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方式來償還大人。瑩兒鬥膽相求……”
沈右安忽然鬆開捏著她下頜的手,緩緩直起身,與薑瑩拉開距離,慢條斯理地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當初薑瑩義無反顧地跟裴二離開,現在住在他府上,心裡仍惦記著裴二。
她聽見了他和萬福的對話,想要開口相求的事,無非就是求他不要對付國公府,求他放她回去。
為此,她竟然不惜拿他們的過去說事,以期打動他。
想到這裡,沈右安心中的暴虐愈發翻滾。
薑瑩眼睛微亮,心中升起幾分期盼,連忙抓住他的胳膊說道:“大人,瑩兒自知身份低微,為妾也心甘情願……”
剛才薑瑩鋪墊了那麼多,就是想讓沈右安看到她如今的後悔。
她想回到沈右安身邊,想永遠留在沈府。
在沈府,她起碼衣食無憂,生活富足,而且還沒人能傷得了她。
可沈右安聞言,卻冷冷勾起唇角,一字一頓,殘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不可能。”
哪怕繼續給裴二當妾也心甘情願?
落到他手裡,她還想為裴二求情,想重新回到裴二身邊?
做夢。
不管她對裴二有多麼情深義重,從此都隻能永遠被困在這裡,當他的籠中雀,用一輩子來償還她當年犯下的錯。
被他如此不留情麵地拒絕,薑瑩覺得羞惱尷尬的同時,也忍不住想著,自己這一下午的討好真是白費力氣,全部都討到狗身上了。
恨不得狠狠咬沈右安一口。
隻是如今她寄人籬下,哪敢大發脾氣。
薑瑩鬆開抱著沈右安胳膊的手,氣鼓鼓地說道:“是瑩兒異想天開了。”
不過,大好前途就在眼前,搭上沈右安便能榮華富貴一輩子,她才不會這麼容易放棄。
早晚要讓沈右安心甘情願留下她。
見薑瑩瞪圓了眼睛,明顯心中不虞,卻隻能強咽下這口氣,與他虛與委蛇的模樣,沈右安唇邊弧度加深,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很想知道,為了裴二,她最終能做到什麼地步?
接下來連著好幾日,薑瑩每天都會去書房找沈右安,有時給他送糕點蜜餞,有時送一碗清涼的甜湯。
薑瑩也會借著幫他捏腿捶背的理由,刻意地接近他,與他有身體上的觸碰,試探他的反應。
可沈右安整個人仿佛堅不可摧的磐石一般,竟絲毫不為所動。
若非聽沈右安提起過,他府上養著歌姬,薑瑩差點都要以為,他是不是身患隱疾了。
這日,薑瑩閒來無事,派春熙出門買零嘴。
春熙回來的時候,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薑瑩斜倚著軟塌上的藏青色引枕,新奇地問道:“遇見什麼好事了?這麼高興。”
“姑娘,外麵敲鑼打鼓,整條朱雀大街都被迎親隊伍占滿了,銅板一把一把地撒。奴婢買完吃食從那邊經過,白得了一把銅板,又多買了包乾果。”
春熙把買好的東西裝進碟子,擺在烏木小幾上。
她買的都是外麵的零嘴吃食,有蜜漬豆腐,筍尖雞絲麵,蜜金桔,酒蒸羊等,琳琅滿目地擺了滿滿一桌子。
薑瑩夾了一筷子酥香的蓮花鴨簽,饒有興致地問:“哦?是哪家在娶親?”
“是威遠國公府的裴二公子娶親。”
薑瑩夾起來的豆腐掉回了碗中,她又重新夾起來,語氣跟之前沒什麼變化,“娶的是哪家姑娘?”
“聽說是工部侍郎家的小姐。”
原來是娶了頂頭上官的女兒。
薑瑩不甚在意地感歎道:“國公府娶親,竟然吝嗇到隻撒銅板,往日都是撒金葉子呢。”
看來國公府是真的沒落了,往後不會再有什麼好日子過,幸好她早早地逃出了火坑。
想到這裡,薑瑩心情頓時敞亮,連帶著胃口都好了許多。
隻是她不小心吃得多了,晚上就心思沒再用晚膳,早早地上床休息。
薑瑩的一舉一動,都被沈用報告給沈右安。
沈右安剛從大理寺回來,正坐在偏廳用膳,聞言筷子一頓,“她今日沒用晚膳?”
沈用站在幾步開外,恭敬地低著頭,“是。薑姑娘今日沒有吩咐廚房做晚膳,也沒碰任何湯水糕點。”
“可是生病了?”沈右安聲音裡的擔憂顯而易見。
沈用搖搖頭,“屬下不知。不過若是姑娘生病,春熙應該會來報告才是。”
“還有什麼反常?”
“院子裡負責灑掃的婆子說,今天姑娘派春熙出去了一趟。”
沈右安思來想去還是放心不下,放下筷子便起了身,準備去後院瞧瞧。
他還命沈用去叫大夫過來。
走出偏廳,走過兩道月洞門,跟在沈右安身邊的萬福小聲說了句:“大人,屬下忽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
“大人,今日似乎……是裴二公子成親的日子。”
剛才偏廳人多,萬福不好明說,便留到了現在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