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沈右安有一瞬間的動搖,薑瑩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嗓音清脆地嬌聲道:“我哪敢欺騙大人?上次我便已經說過,隻要能留在大人身邊,縱然為妾也心甘情願。”
沈右安瞳孔收縮,想起了上次在書房,薑瑩眼眸含淚地提起他們的從前,她後來的幾句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瑩兒自知罪孽深重,本該為奴為婢陪伴大人身邊,償還當年的罪過。可我笨手笨腳,不會伺候人,便不逞能來礙大人的眼了。”
“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方式來償還大人。瑩兒鬥膽相求……”
當時沈右安被過去的痛楚分了神,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薑瑩的前一句話。以為她說了那麼一大堆,隻是想找借口逃離他身邊,寧願給裴二做妾也要回國公府。
這時再仔細回想,薑瑩上次的意思似乎是——不想當婢女,想用另外的方式來補償他。
至於她所說的“另外的方式”,便是她接下來的那句“自知身份低微,為妾也心甘情願。”
原來她的意思是,情願當他的妾,並非裴二的。
可她不是對裴二情深義重麼?怎會變心變得這樣乾脆?
在沈右安沉思的功夫,薑瑩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將他所有神情變化收進眼底。
可惜除了一開始的詫異和懷疑之外,他臉上再也沒出現過其他表情,從始至終都如寒潭一般深不可測。
薑瑩猜不到他在想什麼,隻能隱約推斷出,她的話他應該沒有全信。
沈右安沉默良久,墊高枕頭坐起身,臉色因為受傷而顯得蒼白,語氣幽幽,帶著狐疑:“裴二剛娶了正妻,你就將他放下了?”
薑瑩也連忙起來,側坐在他身畔,“其實早在之前,我便已經對裴、裴二公子徹底失望了。”
“我早想逃離國公府,可我是登記在冊的妾室,孤身一人在京城,無人可以依靠。所以上次賞花宴,我才會……”薑瑩偷覷了眼沈右安的麵色,微紅著臉,小聲說完後半句,“才會撞見大人。”
何止撞見,還直接撞進了他懷裡。
沈右安眸底劃過一抹暗色,“上次在飛仙樓,你伺機靠近侯府公子,也是為了這個?”
薑瑩有些遲疑,似是覺得羞於啟齒,半晌才輕輕點頭,認下了這件事。
她的確是打算勾引侯府公子,借機離開裴策。
靜默片刻,沈右安沉吟道:“你為何要離開國公府?”
薑瑩眼尾垂落,聲音裡帶著濃濃的失望,“當初,裴公子承諾帶我回京麵見父母,訂下婚約,可是因為國公夫人不同意,他便隻給了我妾室的名分。”
說到這裡,她眼中籠上一層水霧,輕聲哽咽道:“那時我便後悔了,可我無父母兄弟可以依靠,也無處可去,隻能留在國公府,想等待時機再逃走。可我在國公府隻能深居簡出,平日連出府的次數都很少,一直也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
薑瑩這些話真假參半。
當初帶她去京城的時候,裴策的確承諾過要許她正妻之位,並且此生不納二色。
可薑瑩也不傻,早就猜到自己出身不明不白,哪有那麼容易嫁入勳貴世家,料到要費一番功夫。但為了將來的榮華富貴,她還是選擇跟裴策走了。
隻是她沒想到,裴策竟這麼沒用,都過去了好幾年,也沒有要給她正名分的意思,看樣子是打算讓她一輩子當妾。所以薑瑩才會對他徹底失望,籌算著另謀生路。
說到這裡,薑瑩深深吸了口氣,眼眸泛紅地抬起頭,柔聲感激:“幸好那日賞花宴,我湊巧碰見了大人,後來在彆院又幸得大人出手相助。不然,瑩兒現在還不知落得如何下場。”
她說完這一連串的話以後,沈右安的神情愈發高深莫測,讓人難以窺探內心真實的想法。
薑瑩忐忑地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沈右安的後文。
見他許久沒開口,薑瑩本以為已經蒙混過關,剛鬆了口氣,就聽得沈右安嗓音沉緩道:“你這次接近我,是為了借我之手,離開裴二?”
薑瑩斟酌著答:“是……也不是。”
沈右安掀起薄薄的眼皮,淡漠視線望了過來,“究竟是是,還是不是?”
頂著頭頂打量的目光,薑瑩烏睫緊張地顫了顫,小心答話:“起初是想利用大人,可大人您救了我,還將我留在府上多加照拂,如今我是心甘情願想留在大人身邊的。”
“若當日救你的是趙公子呢?”
薑瑩微怔地抬起頭,“什麼?”
沈右安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若當日救你,將你帶回府中的是侯府公子,你也情願做他的女人?”
他眼神看似平靜,可薑瑩卻能察覺到,藏在平靜表象下的驚濤駭浪。
這個問題著實不好回答,若是實話實說,定會惹沈右安不快,可若是說謊欺瞞——他心裡對這個問題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不好糊弄過去。
“這……”薑瑩咬了下唇角,猶疑著沒有正麵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