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這日,盛聽月興致高昂,一大早便起來臨摹字帖,撫琴弄花。

她還讓人擺了桌案在回廊竹簾下,端坐在蒲團上,覆了層薄如蟬翼的細紗的裙琚在身後逶迤曳地。宣紙用硯台壓著,暈開水墨朱砂,筆尖徐徐繪出一道身影。

知喜湊近幫她添茶時,好奇地看了一眼。見宣紙上赫然立著一個身長玉立的高挑少年,發未束簪,而是用一條朱紅發綾綁起高高的馬尾,墨發飛揚,年少恣意。

盛聽月畫技出神入化,寥寥幾筆便勾勒出少年身上利落乾淨的朝氣。

隻是那少年的麵容是一片空白,並沒有描摹他的眉眼輪廓。

他身上的衣服也沒有著色,看不出是什麼式樣,什麼顏色。

少年站在層紅漸染的杏花樹下,輕鬆地伸展手臂,摘下了樹杈上的風箏,不知將要遞給誰。

知喜隱約覺得,這幅畫麵中應當還有一個人才算和諧,不然右下角便空了一塊。

可盛聽月卻並沒有接著畫下去。

畫完畫,墨跡還未乾透,她便澆了盞茶水上去,將墨跡和朱砂衝散,那個生動鮮活的少年身影也變成赭色的墨染的一團,再看不真切。

到了下午,盛聽月午間小憩醒來,重新梳妝打扮,待過了日頭最烈的時辰,才悠悠然乘馬車出府。

她這次直奔春風樓而去,坐在放了冰盆的雅間屏風後麵,讓坊主叫越忻過來。

越忻剛才似乎在忙什麼事情,這次是著急地跑著過來的,額頭都滲出一層熱汗,眼神晶亮地望著她,“姐姐,你來了。”

盛聽月嫌棄地丟給他一方帕子,“擦擦汗。”

“誒。”越忻開朗地笑著,拿帕子抹了抹臉上的汗,迫不及待地與她說話,“姐姐,坊主說你前日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盛聽月坐在繡凳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啜茶,伸手指了指圓桌上的錦盒,“你原來的蕭太差勁,我給你買了新的。”

越忻走過去打開錦盒,頓時眼前一亮,愛惜地撫過蕭身,“哇,好漂亮的竹蕭。”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來,隨意地吹了幾個音律,果然比起之前的蕭好了不知道多少,音色聽起來更加潤亮,不似之前的滯澀。

竹蕭下麵還墜了青色的環形遊魚玉佩流蘇,既清雅又富有韻味。

越忻愛不釋手地將禮物拿在手裡把玩,“謝謝姐姐。這怕是鋪子裡最漂亮的一支竹蕭了,正好被姐姐慧眼識珠買了下來。”

盛聽月眼梢掠上幾分得意,春水般的眼眸瀲灩水亮,帶著她獨有的小得意和傲氣,卻絲毫不讓人覺得討厭,反倒帶著一種翹尾巴的貓兒似的可愛。

盛聽月嬌聲命令他,“用這支蕭吹之前的曲子給我聽聽。”

“遵命。”越忻依言,拿起竹蕭吹了起來。

悠揚的蕭聲回蕩在雅間中,盛聽月邊品茶,邊聽他吹曲兒,彆提多愜意了。

可她並不知道,此時,有三人進了春風樓。

正是趙景恪,沈右安,還有一位大理寺的劉大人。

趙景恪和劉大人先去了趟沈右安府上,等他換下官袍,便一同去春風樓查探。

剛一進去裡麵,便覺得冰鑒中一陣習習涼風吹來,消減了幾分外麵的酷熱。

大堂擺著一汪水流叮咚的假山清泉,來來往往的樂官皆著樸素的青色布衣,懷抱各式樂器,有琵琶,琴瑟,鼓笙,蕭笛,應有儘有。

走到二樓訂好的雅間入座,趙景恪落座在最外麵,一轉頭,正好看見沈右安身上破天荒地掛了隻雪雁青色的香囊,還笑著問了句。

有樂官進來看茶,問他們可要樂師過來侍候,被三人拒絕。

坐在香爐嫋嫋的雅間中,從其他房間傳來的靡靡之音流入耳畔,劉大人閉眼聽了一會兒,搖頭晃腦地品評道:“這些樂師技藝嫻熟,但始終差了那麼一絲韻味。”

趙景恪卻從這些聲音中,敏銳地聽出一絲不尋常的,他溫聲道:“樓上傳來的蕭聲倒是不錯,比二樓的樂師技藝高超不少。”

聽了這話,劉大人的神色微微露出幾分尷尬來。

他掩飾般地喝了口茶,而後看了看四周,手掌擋在唇邊,神神秘秘地道:“這春風樓可不僅僅是樂坊那麼簡單,私下裡還在做一些肮臟的生意。”他指了指樓上,“臟事都在上麵的雅間,所以我才帶二位來了這裡。”

趙景恪和沈右安都沒聽說過這件事,彼此對視了眼,皆有些意外。

本以為過來查探的是正經樂坊,沒想到誤入了煙花之地。

劉大人忙轉移話題,“西域三王子年輕氣盛,單槍匹馬便敢來盛京,實在太不把我盛安放在眼裡。”

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不過才十五六歲,居然就敢當細作過來刺探機密。

真不知道是西域無人可用了,還是那三王子太不知天高地厚。

他們三人所處的雅間能將附近人的動向都收入眼底,外麵還有長隨守著,不擔心有人會偷聽他們的談話。

趙景恪嗓音淡淡,“他大哥倒是難得一遇的英才,隻可惜兵敗落威關,大半條命都折在了謝小將軍手裡。”

如今西域大王子仍重病在床,他弟弟帶著一腔孤勇跑到盛安,想來應當是為了給他兄長出口惡氣。

隻可惜,到底太過年輕,才到盛京城半個多月,便因為中計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處。

“春風樓是何人名下的產業?”沈右安問。

趙景恪淺笑著望向他,“說來有趣,這春風樓既不是大王子的產業,也不屬於三王子,而是歸屬二王子所有。”

大王子和三王子一母同胞,二王子和他們並不是同一個母親。

西域皇室的事,他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自然也知道,如今大王子身受重傷,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不是年長一些的二王子,就是有嫡出身份的三王子。

兩人各有優勢,都是競爭王位的有力人選。二王子好端端的,怎會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多年心血交給三王子打理。

三王子沒經曆過風雨,心思簡單,來到盛京城就是送死。

二王子明顯是想以春風樓為餌,送自己的傻弟弟上路。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