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2 / 2)

站在床邊,趙景恪眸光專注地望著她,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說道:“月兒,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盛聽月故意偏過頭不理他,他又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他走後,盛聽月躺在床上,望向頭頂的床帳,微腫的紅唇張著,氣息久久沒有平靜下來。

她今日主動靠近趙景恪,一方麵存著賭氣的心思,另一方麵,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必須得出府。

過不了多久就是祖母大壽,到時候盛秀竹肯定會去,盛聽月非得抓住這個機會找她報仇不可。

可她現在不能出府,沒辦法出去打探消息,說不定連祖母大壽那日也出不去。但是等祖母過完壽,盛秀竹又會離開京城,到時候就抓不到她了。

可惡。

都怪趙景恪這個色..欲熏心的混蛋。

好端端的,他怎麼會突然對她起了色心?

盛聽月越想越氣,把另一隻軟枕也從床上丟了下去,跟那床丟在地上的孤零零的被子作伴。

自從那日之後,兩人好幾日都再沒見過麵。

直到這日,趙景恪下值回來,像往常一般詢問趙濟,盛聽月今日的動向。

“夫人今日又鬨著要出去,還、還罵了您一頓。”

趙景恪對這件事已經習慣了。

他一日不肯放盛聽月出府,她便一日不讓他安生,每天都換著花樣罵他。

“還有呢?”趙景恪問。

“夫人像往日一樣撫琴作畫,賞花喂魚,還讓院子裡的婢女唱戲給她看。”

趙景恪眸光柔和下來,問道:“可知道她畫了什麼?”

“聽下人說,夫人每次作完畫,都會用茶水潑了,不知道畫的什麼。”

趙景恪微微頷首,沒再繼續問下去。

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垂花門下。若是轉個方向,便能去後院。

趙景恪想去後院看看盛聽月,可又擔心月兒不想看到他,去了反倒會惹她心煩。

就在趙景恪遲疑猶豫間,小廝來報,說寧遠侯夫人來了,正在花廳等候。

聽見這個名字,趙景恪眸中戾意一閃而過,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他朝花廳的方向走去,想先把這些煩心事處理了,再去找盛聽月。

剛走進花廳,坐在圈椅裡的婦人便陰陽怪氣地道:“趙大人,你可真是讓我好等啊。”

趙景恪站在花廳中央,淡漠地問:“侯夫人前來趙府,所為何事?”

他是侯府庶子,侯夫人自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且侯夫人性子尖酸刻薄,從前在寧遠侯府時,趙景恪沒少受過侯夫人的苛待,過得比下人都不如。

“我這次來,是給你帶了個人。”侯夫人招了招手,從身後領來一位清秀少女,“這是我娘家侄女,性情淑雅,自小當掌上明珠似的培養,可不比那盛府的姑娘差。”

少女用帕子掩著臉,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愛慕之意藏都藏不住,明顯是極為歡喜的。

趙景恪卻看也沒看那女子一眼,“侯夫人若是無事,便請回吧。”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這個做母親的,我也沒想在你這地方兒多待,把人領到後院,我這就走。”侯夫人放下茶盞,不肯拿正眼瞧他,仿佛說這些話多紆尊降貴似的。

她心裡的確看不起趙景恪,當初地位卑賤,人人可欺的庶子,誰能想到他居然加入了昭鏡司,還數次立下大功勞,得了聖上青眼,眨眼間就飛黃騰達。如今整個昭鏡司都在他的掌握之下,滿京城都忙著巴結這位新貴,誰敢惹他。

隻是侯夫人心裡再彆扭,被寧遠侯催了又催,也隻能拉下臉來走這一趟。

她娘家侄女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嫡女,配給趙景恪做妾,真是便宜他了。

趙景恪懶得與她多費口舌,直接沉聲吩咐:“趙濟,送客。”

“是。”

侯夫人還在想,花廳裡隻有她和娘家侄女,趙景恪送的哪門子客?就見趙濟朝她走了過來,態度看似恭敬卻透著堅持,“夫人,請吧。”

“趙……大人,你什麼意思?”侯夫人不服氣地站了起來。

她是想直呼趙景恪名姓的,可到底是畏懼他如今的權勢,沒敢喊出口。

趙景恪冷聲開口,話卻是對府中下人說的:“從今往後,彆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府上領。”

花廳裡的下人戰戰兢兢跪了一地。

趙濟領著人要將侯夫人趕出去,氣得她不顧體麵地大聲吵嚷,聲音尖利得讓人心煩。

“你敢把我趕出去?我可是你的母親!”

“月娘兩年來都無所出,難道你一輩子都守著她一個人過不成?”

“我這也是為你好,納外人為妾,哪裡比得上自己人知根知底?我娘家侄女,即便是嫁給官宦人家當正妻也是當得的,願意委屈自己給你當妾,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聽見她指摘盛聽月的不是,趙景恪麵色愈寒,毫不留情地開口:“丟出去。”

月兒的名字,她也配喊?

趙濟見趙景恪當真動了怒,連忙領著人把侯夫人和她的娘家侄女都轟了出去,還跟門房提點了一遭,往後侯府任何人前來拜訪,一律關門不見。

她們用過的桌椅茶盞,也被當臟東西丟了出去。

趙景恪心裡還惦記著盛聽月的事,正欲回轉去後院,一抬眸,卻望見站在遊廊拐角,剛被萬豐領進來的沈右安。

沈右安平靜地走上前,仿佛沒看到剛才那場鬨劇一般,語氣如常道:“景恪,我來找你是為了名單的事。這份名單上的幾位大人,最近都恰好遭了不測,著實讓人不得不多想。”

趙景恪收斂了麵上的冰寒,也像平日那般,溫和地領他走進花廳。

跟邑王有來往的朝臣名單,趙景恪這裡也留了一份,沈右安在明麵上調查,他則是在背地裡調查一些陰私之事,兩個人經常互通有無。

趙景恪說出了自己查出的一些事,著重提到了一個人:“前後兩位大人都死於非命,這位吳大人倒是活得好好的。”

他記得,這個吳彭慶的夫人似乎與月兒交好,便多留意了他幾分。

沈右安低聲道:“這兩位死去的大人,平日裡湊巧與吳彭慶往來密切。”

兩人正說著話,知喜從廊下匆匆跑了進來,“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她……”看到有外客在此,她連忙止住話頭。

平日裡,盛聽月的人很少來前院,更不會有這麼匆忙的時候,趙景恪心頭霎時湧上不祥的預感,手中茶盞微晃,濺了幾滴茶湯出來。

沈右安見他家裡還有事,識趣地提出告辭。

趙景恪來不及送他,向他拱手致歉,匆忙地離開了花廳。

他人高步子大,又因為心焦走得著急,很快就來到後院。

剛一進屋,便聽見清脆的瓷器碎裂聲,一個青花瓷茶盞被丟了過來,碎在他腳下。

趙景恪連低頭看一眼都不曾,視線隻顧看向內室,著急地尋找盛聽月的身影。

透過搖晃的珠簾,他看到她穿一身素淨的青色衣裙,光腳踩在凳子上,旁邊圍了兩三個婢女,慌裡慌張地勸道:“夫人,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您快下來,上麵危險。”

房梁上懸著一尺白綾,盛聽月踮起腳,抓起白綾往自己脖子上套,“你們彆攔我,橫豎我也出不去府,不如死了算了。”

她隻是想做做戲而已,哪裡是真的想死,梁上白綾係的是活扣,用力一扯就開。

甚至以防萬一,連藏在袖子裡,隨時準備割斷白綾的瓷片也準備好了。

看到這一幕,趙景恪腦子裡“嗡”的一下,心跳幾乎在刹那間停止跳動。

若是在平時,整日在生死之間遊走的趙景恪,一眼就該看出白綾的不對勁,可此時他滿心都被擔憂和恐懼占滿,哪裡會注意到白綾打的是死結還是活結。

趙景恪臉上血色儘褪,下意識朝她走去,“月兒!”

“你彆過來!”盛聽月大聲喝住了他的腳步,聲音嬌嬌細細地威脅道:“你再過來我就掛上去。”

“好,好,我不過去,你先從上麵下來。”趙景恪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他手臂向前伸,緊張得嗓音發顫:“月兒,你先下來,有話好好說。”

盛聽月穩當當地站在凳子上,輕哼了聲,“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反正你不讓我出府,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趙景恪沒想過自己會將她逼到如此地步,心下又是愧疚後悔,又是自責慌怕。

他喉間發哽,毫不猶豫地妥協讓步:“好,我讓你出府,你快下來。”

跟她的性命相比,什麼犯錯什麼背叛都不重要了。

“你當真讓我出去?”

趙景恪斬釘截鐵:“當真。”

“你彆動!”他又要靠近,盛聽月連忙喝止,“我不信,除非你立字據。”

“好,我立字據,你彆亂動。”

旁邊桌案上“湊巧”擺著紙筆,連墨都磨好了。

趙景恪全副心神都落在盛聽月身上,居然連這麼明顯的圈套都沒看出來。

他走到桌案前,提筆寫字,手卻因為過於緊張而止不住地發顫,連筆都拿不穩了。

剛下寫幾個字,趙景恪就要抬頭看一眼盛聽月,還不忘出言安撫:“你彆亂動,我寫,我什麼都答應你。”

“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眼眶染上赤紅,甚至慌亂到有些狼狽,盛聽月心裡忽然為自己演戲騙他而升起了一絲絲的愧疚。

趙景恪很快寫好字據,拿起宣紙展開,“我寫好了,我再也不關你了。你先下來,好嗎?”

盛聽月視線掃過他潦草的字,眸中浮現出淺淺的狡黠和得意,“好,我這就下來。”

她正準備從凳子上下來,卻不小心踩到了凳子邊緣,沒能站穩,身子頓時朝著旁邊倒去。

趙景恪瞳孔驟縮,想也不想地飛身上前,將她嬌小的身子接進懷裡,敏捷地踩在地麵上。

高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了平地。

趙景恪用自己最大的力氣緊緊抱住她,眼眶濕潤,劇烈地喘著氣,滿心後怕。

幸好她沒事,幸好,幸好。

不然他萬死難辭其咎。

盛聽月撞入他寬闊結實的胸膛,沒有摔到地上。

隻是她袖子裡藏著的瓷片,卻隨著她的動作飛了出去,劃過趙景恪的脖頸,帶出一道鮮紅的血線。

盛聽月睜大眼睛,盯著他脖子上不斷往外滲血的傷口,喃喃道:“有血……”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見血,可卻像是著了魔似的,視線不受控製地黏在那裡。

黏膩的,暗紅的血跡流淌出來……

趙景恪這時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刺痛,他第一時間抬起手,卻不是捂自己的傷口,而是捂住了盛聽月的眼睛。

溫熱大掌罩在眼前,視野裡漆黑下來,剛剛升起的眩暈感很快褪去。

盛聽月怔在原地,心尖忽然像是被掐了一下,湧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沉默了會兒,她嘴唇動了動,小聲提醒:“趙景恪,你受傷了。”

趙景恪將她放到床上,隨便從床鋪間扯了根灑金披帛,折了兩折,輕輕纏在她眼前,遮住她的視線,“彆看。”

剛才他的手掌移開,披帛還沒遮上來的短暫空隙,盛聽月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的擔憂。

趙景恪握住她的肩,撿起方才他寫的字據塞進她手裡,“月兒,我不會再關著你,往後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彆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好嗎?”

盛聽月點點頭,“嗯。”

她微微擰眉,有些彆扭地說著:“你趕快去處理傷口吧。”

畢竟傷在脖子這麼重要的地方,還不知道傷口深淺,到底要不要緊。

趙景恪舔了舔乾澀的唇,仍有些不安,“你向我保證,永遠不再做這樣的事。”

盛聽月催促道:“我保證,你快去吧。”

她本來就是嚇唬他的,活得好好的,她怎麼可能想尋死。

趙景恪握住她的食指,拉向他頸邊的傷口。

“你要做什麼?”盛聽月有些抗拒,但還是拗不過他的力氣,手指被帶了過去。

指尖沾了些濕潤的血,她心裡也跟著一顫。

之後,盛聽月又察覺趙景恪拉著她的手,輕輕按在了什麼地方。

雖然看不見,但憑指腹的觸覺,她能猜出來是剛才那張宣紙。

趙景恪是讓她用他的血,按了個手印嗎?

按完手印,趙景恪就用袖子擦掉了她指尖的血,生怕弄臟了她。

得了她的“保證”,他這才稍微放下心,“我出去一趟,你坐在這裡等我。”

“……嗯。”

趙景恪俯身想要親一下盛聽月的額頭,半途又想起什麼,動作停在半空,最後隻是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而後轉身離開,下去處理傷口。

盛聽月安靜地坐在床邊,抬手碰了碰綁在眼前的披帛,指腹輕輕撫摩。

她心裡沒來由地冒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趙景恪,會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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