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2 / 2)

盛聽月緊張地握了握拳,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昨天是你幫我叫的人吧?你到底是誰?”

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她沒了耐心,威脅道:“你不說話,我就叫侍衛進來抓你了。”

涼亭外,不遠不近的地方終於傳來一道清越的嗓音:“彆叫人。”聽起來像是年紀不大的少年,嗓音帶著啞。

盛聽月得意地彎了彎唇。

她本來就隻是嚇唬他,沒打算真的叫人把他抓起來。

“你來我的院子做什麼?”她問。

少年遲疑了片刻,“來……聽你彈琴。”

盛聽月驚喜地轉頭麵向他出聲的方位,以為自己遇到了知音,“你也懂樂理?”

“我不懂。”盛聽月肩膀垮下來,正覺得失落,就聽到他緊接著說:“但我覺得好聽。”

不懂樂理,隻是覺得她彈的好聽,所以就留下來了嗎?

這個回答取悅了盛聽月,她不顧手指頭的傷,隨意地撥弄琴弦,一邊跟他搭話:“你是府上的小廝?”

少年低低地“嗯”了一聲。

盛聽月語氣理所當然地支使他:“你坐近點兒。”

一陣風起,遮住日頭的烏雲移開,盛聽月察覺到蒙著眼睛的白綾邊緣透進來模糊的光線,前方傳來慢吞吞的腳步聲,小心翼翼地停在涼亭台階下。

倒是聽話。

旁的世家女子擔心毀了名聲,不敢跟男子走得太近,但盛聽月才沒有這樣的顧慮,她行事向來隨心所欲慣了的。

從那之後,盛聽月就多了個不認識的仆從,任她隨意驅使。

她雖然暫時看不見了,但仍是個閒不住的性子,經常冒出一些麻煩的念頭,比如某天忽然想放風鳶。

盛聽月讓侍女提前準備了風鳶,然後把她的小仆人叫過來,讓他幫她放到天上,再把風鳶線塞到她手裡。

她站在庭院中,手裡扯著風鳶線,感受著四下吹來的風。

“風鳶飛到天上了嗎?”

“嗯。”他就站在她身邊,似乎個子比她高出許多。

“是什麼樣的?”

少年沉吟片刻,“像一隻玄鳥。”

過了會兒,他忽然又語氣沉沉地向她解釋:“玄鳥是黑色的,巴掌那麼大,尾巴像剪子。”

盛聽月起先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解釋這個,發出一個疑問的音節:“嗯?”

少年想了想,說了句“冒犯了”,然後就捉住她的手,將她的掌心攤開,用指尖在她手心像作畫一樣慢慢比劃,“這是玄鳥的頭,這裡是雙翼,這是尾巴。”

手心傳來溫熱的癢意,盛聽月下意識蜷了蜷手指,忽然福至心靈,“你以為我沒見過玄鳥?”

他猶疑地“嗯”了一聲。

盛聽月那時覺得他傻透了,不知道怎麼進的盛府。

“那你給我畫魚,我想看魚。”

他依言照做,把她小巧瑩潤的手心當作畫紙,在上麵繪出她想看的東西。

“樹呢?樹是什麼樣子?”

“還有牡丹花,海棠花,竹子……”

盛聽月說什麼,他就畫什麼,任勞任怨。

後來她玩得起勁,忘記了手中的風箏線,風箏不小心落了下來,掛在了杏花樹上。

少年替她摘下風箏,遞到她手裡的時候,盛聽月大發慈悲地跟他說了實話:“我騙你的,我以前能看見,往後也能看見。”所以她其實知道玄鳥,魚兒,花草都長什麼樣子。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他回應,盛聽月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怎麼不說話?生氣了?”

“……沒有,我在想事情。”

“想什麼?”

他又不肯說了。

盛聽月不滿地輕哼了聲,“悶葫蘆。”

盛聽月以前經常變著法捉弄府裡的下人,除了貼身婢女以外,其他人見到她都會躲著走。

她對那個少年也同樣惡劣,經常使壞折騰他,有時候會讓他打開提前放了蜜蜂的木盒,讓他被嚇一跳,有時故意把東西丟到樹上讓他去拿下來,有時讓他也蒙上眼睛陪她……

可那個少年就像沒脾氣似的,從來也不見生氣,連句抱怨都沒有,總是安安靜靜地陪她玩這些無聊的把戲。

除了祖母,再也沒有彆人對盛聽月那麼有耐心了。

她原本在嘉蘭苑孤零零的一個人,因為那個素未謀麵的少年,過得才算有了那麼一些滋味。

如今的嘉蘭苑荒草遍布,但裡頭的擺設無人動過,依稀可窺見當時也是一個幽深雅致的院落。

那時候他們的活動範圍就隻有這個院子,但好像比外麵廣闊的天地還要自在。

盛聽月沿著鵝卵石小徑走進涼亭,知喜拂去石凳上落的灰塵,又拿來披風墊在上麵,才讓她坐下。

石桌上刻著密集的棋盤,那時候他們兩個拿著石子在上麵“下棋”,兩個人都蒙上眼睛,邊下棋邊說自己下在了哪縱哪列的位置,就那樣胡亂玩著,誰也不糾結到底準不準,隻要最後是盛聽月贏就可以,皆大歡喜。

盛聽月的指尖撫過棋盤一條條的凹陷,仿佛還能回憶起,他們摸石子的時候,手指不小心碰在一起時心口發熱的感受……

天色漸漸暗下來,知喜勸道:“夫人,這裡雜草頗深,天黑就不好走了,我們先回去吧。”

盛聽月怔了怔,思緒從過去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暮色四合,府中很多屋簷下都掛上了燈籠。

指尖沾了一層灰,她懶得拿帕子擦,就隨意地抹在了身上。

盛聽月從石凳上站起來,轉過身,正欲下台階,視線不經意地往前方一掃,頓在了原地。

她看見了趙景恪。

昏黑的小徑上,他的身影從竹林荒草儘頭走出來,手裡提著一盞昏黃的燈籠,燭光微弱搖曳,卻足夠撥開黑暗,照亮腳下的路。

趙景恪也看到了她,抬眸的瞬間,臉上便浮現出笑意,“月兒。”

盛聽月怔然望著他,無意識地掐了掐指尖,“你怎麼來了?”

“要回去了嗎?”說話間,他已經來到她身邊。

盛聽月便猜到,他是見天色已晚,特意過來接她的。

她帶著些彆扭說道:“派個小廝過來接我就是。”何必他親自跑一趟?

趙景恪笑了笑,牽起她微涼的手,“走吧,一起回去。”

有了這盞燈,回去的路就好走多了。

回到住處以後,盛聽月獨自去沐浴,放鬆地泡在熱水裡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又沒跟彆人說她去了何處,趙景恪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沐浴完,她換上乾淨的裌衣羅裙,走回寢間。

繞過雲水花鳥屏風,看到雕花大床上隻擺著一床錦被,盛聽月微詫,走動的腳步漸漸放緩。

身後傳來聲音,她回頭,正好跟走進來的趙景恪對上眼神。

趙景恪不解地問:“怎麼站在這裡?”

盛聽月水潤的眸光遊移不定,臉頰微微發燙,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們今天……”

“怎麼了?”趙景恪環視了一圈屋內擺設,立刻明白了她這麼糾結的原因。

屋裡隻有一張床,床上隻有一條被子。

他們兩個既然要做出夫妻和睦的模樣,自然不能再去找人要一床被子。

所以……

趙景恪的喉結上下滾了滾,視線重新落回她身上,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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