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夕順著秦凝的視線看過去,也看到了窗下隨風搖曳的風鐸,忍不住問道:“姑娘,您是不是在想謝將軍?”
自從得知謝小將軍回來的消息開始,秦凝便魂不守舍,失了平日的沉穩端靜,落夕這才有此一問。
雖說秦凝早已嫁人,但私下無人的時候,落夕還是習慣喊她“姑娘”。
落夕自小侍候在秦凝左右,對於她和謝遲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秦凝已經從剛才的恍神中抽離出來,看向落夕,聲音清淡,聽不出多少情緒,“慎言。”
落夕連忙應聲,“是。”
秦凝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廊下掛著的鳥籠裡的金絲雀一見到她,便嘰嘰喳喳地在籠子裡上下撲騰。
秦凝讓人打開籠子,芙蓉鳥振翅飛了出去,繞著院子裡的假山鬆樹飛了一圈,最後穩穩地停在秦凝的手指上,還啄了啄她的拇指。
秦凝憐愛地揉了揉它的腦袋,問起照顧它的婢女,今日有沒有按時喂食,芙蓉鳥活力怎麼樣。
婢女一一回答。
這廂秦凝正在逗鳥,守門的女使過來稟報,“姑娘,大公子回來了。”
“大哥回來了?快請他進來。”秦凝眼睛微亮,將金絲雀暫時關回籠中,轉身迎向門口。
秦蒼柏闊步走進院中,看到迎出來的秦凝,連忙快步走上前,神色難掩激動,“小妹。”
秦凝眼睫微濕,關心問道:“大哥怎麼這時回來了?”
秦蒼柏在徐州做長史,平日裡事務繁多,隻有過年才能回來一趟。
如今才剛是初秋,他怎麼就拋下一州的事務跑來了?
“我原本該兩個月後到任期,聽說吳家出事,提前跟聖上遞了折子稱病告假,聖上準我提前回來了。”剛聽說吳家出事,秦蒼柏急得冒火,生怕秦凝受了牽連。
雖然父母在家書裡說讓他不要憂心,京城一切事有他們在,一定會護好秦凝。可秦蒼柏就這一個妹妹,從小看著長大的,哪能真的放心?
於是他便趕緊往京城遞了折子,正好臨近任期,等新任長史抵達徐州,跟他交接了公務,秦蒼柏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秦蒼柏握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可有事?昭鏡司沒抓你吧?”
“我沒事,”秦凝搖了搖頭,“出事的時候我在家裡,沒牽連到我。”
秦蒼柏“嗯”了聲,沒再提起吳家的事。畢竟他們現在還站在院子裡,哪能公然議論這等大事?
秦凝也知曉他的顧慮,引他走上遊廊,朝待客的花廳走去。
路上,她問:“我剛從前院回來,爹爹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這一路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跟爹爹報備行程。”
秦蒼柏身上的衣服都沒換,足以看出他有多著急。
秦凝心底不由得一暖。
瞧見廊下掛著的鳥籠,秦蒼柏不由駐足,將手伸進鳥籠裡逗了兩下,“嘬嘬,金子。”
這隻金燦燦的芙蓉鳥就叫“金子”。
秦蒼柏一直都想不明白,以秦凝的性子,為何會給鳥兒起這樣的名字。
他認真逗了一會兒,可那鳥就像沒看到他似的,根本不予理會,隻顧往秦凝的方向撲棱翅膀。
秦蒼柏笑道:“你這隻鳥還養著呢。”
“嗯。都養了這麼久了,也舍不得將它丟下。”
兄妹二人繼續往裡走,穿過兩道門,便來到花廳。
秦凝讓人添了茶,然後便屏退下人,跟秦蒼柏說了說當下的情況,包括她今日去昭鏡司的所見所聞。
聽完她的話,秦蒼柏攥起拳,往茶案上不輕不重地砸了一下,震得茶盞和杯蓋磕碰了下。
“吳不思這次辦的事還像個人樣,知道寫放妻書為你謀後路。不然若是你因為吳家的事受了牽連,我定饒不了他。”
跟吳不思之間發生的中中,秦凝並沒有告訴爹娘,所以爹娘還不知道她跟吳不思貌合神離,隻是勉強維持著表麵上的和氣。
而去歲過年,秦蒼柏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聽見了秦凝跟落夕的話,秦凝瞞不下去,隻好如實告訴他。是以,秦蒼柏對吳不思的印象並不算好,這才有此一說。
“爹爹說……”秦凝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撫著杯盞邊緣,“謝遲晉回來了。”
秦蒼柏看了過來,“從邊境回來的?”
“嗯。”
“爹跟你說這個乾什麼?”
“爹爹的意思是,若能請謝遲晉幫忙在聖上麵前通融幾句,或許吳不思的事就有轉機了。”
雖然他們夫妻走到了如今的地步,但從前還是有過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吳不思喪命。
況且,吳不思這次怎麼說都算是救了她一命,若秦凝反倒對他的事冷眼旁觀,怕是從此以後都良心難安。
秦蒼柏歎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他緊接著便話鋒一轉,“這事交給我,好歹我以前跟謝遲晉也打過幾場馬球,跟他好生說道說道,應該不難。”
秦凝卻知道,大哥這麼說,隻不過是為了讓她放心。
若真的這麼好開口,他也不會搶著把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了。
當初她跟謝遲晉退親,兩家從此之後再也沒了來往,昔日的情分也散得差不多了。
若是兩家生分了這麼多年,他們一開口就是請謝遲晉幫忙求情,他不一定會願意。更有甚者,若是他記仇的話,說不定……還會冷嘲挖苦一番。
秦蒼柏不想讓秦凝去受這個冷臉,秦凝自然也不想,讓大哥為了她的事而受屈。
秦凝表麵沒說什麼,心裡卻暗自決定,要搶在大哥麵前去找謝遲晉。
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她總得儘力一試。
秦蒼柏前腳剛走,後腳秦凝就派人去謝府打探,問問謝遲晉可在府上。
因著兩家離得太遠,直到秦凝晚上用膳的時候,才聽見下人回稟,說謝小將軍上午跟趙大人一道走了,至今還未回府。
不知怎的,秦凝一下就想起了上午在朱雀大街上,她感受到的那道熟悉而深沉的視線。
難道那時就是謝遲晉?
可秦凝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測,覺得應當不會這麼巧合。
用過晚膳,她簡單地沐浴了一番,坐在回廊下逗了會兒金子,等夜風漸起,溫度轉涼,落夕過來給她披了件披風,秦凝這才回到屋中。
“夜裡風涼,把金子也拿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