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蕭箜儀領著宮人逛花園。
逛累了,她走進八角重簷涼亭,忽然“咦”了一聲,“蕭明誠怎麼不叫了?”
平時從一大早上起,蕭明誠就跟瘋子似的大吼大叫,經常要到夜裡才會安靜下來。
今日怎麼沒聽見他惹人厭的叫喊聲?
晴溪俯身幫她添茶,“聽說聖上來了漪瀾殿,正在陪貴妃娘娘和小皇子。”
“原來如此,”蕭箜儀漠不關心地垂下眼簾,“還以為他死了呢。”
蕭明誠在旁人麵前怎麼愚鈍出格都無所謂,但是在聖上麵前,梅貴妃自然要幫他留下好印象。
畢竟,梅貴妃還指望著這個蠢笨如豬的兒子,讓她的榮華富貴再上一個台階。
蕭箜儀都不知道該說梅貴妃什麼好,蕭明誠前頭有那麼多年長的皇子,怎麼看,那個位置都不可能輪得到他。更遑論蕭明誠還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心比天高,也要看有沒有那個命。
晴溪沏完茶便退到了亭子邊緣,但蕭箜儀大逆不道的話還是飄到了她耳中。
不隻是她聽到,其他跟著的宮女太監也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
蕭箜儀輕啜了口熱茶,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所有人的臉,將他們的表情都收進眼底。
站在角落的一個小宮女,聽見她那句話後,神色明顯有些不自然。
蕭箜儀按捺著,並沒有當場發作出來。
過了會兒,榮姑姑走了進來,立在亭外稟報道:“公主,貴妃請您過去用膳。”
畢竟聖上來了,蕭箜儀再怎麼不樂意,也隻能起身過去。
“明嘉見過聖上,母妃。”
梅貴妃照看著右邊坐著的蕭明誠,回頭看向蕭箜儀,嗔道:“你這孩子,怎的還是如此生分?”
這是在提點她,該喊皇上“父皇”,而非“聖上”。
蕭箜儀低垂著頭,依舊生疏地道:“明嘉不敢逾越。”
“一個稱呼而已,不必計較那麼多,坐下吧。”皇帝發了話。
“是。”蕭箜儀淨手,入座。
馬上要用膳了,她將麵紗取下,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
皇帝跟梅貴妃低聲說話,時不時逗弄一番蕭明誠。
“你母妃說你最近在學《禮記》,可會背什麼了?”
這隻不過是梅貴妃為了討替蕭明誠討聖上歡心,胡亂編的瞎話罷了。蕭明誠不學無術,連字都認不全,哪能背得出來?
蕭明誠支支吾吾,梅貴妃不停地給蕭箜儀使眼色,讓她想辦法解圍。
蕭箜儀姣麗的眉眼低垂,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梅貴妃在心裡暗罵她白眼狼,隻得看向身旁的宮女。
那宮女趁有人端菜進來,假裝不小心撞了上去,弄出了點聲響。
梅貴妃斥責道:“怎麼笨手笨腳的?還不趕緊下去?”
“是,是。”
話題就此被岔開,沒人再提讓蕭明誠背書的事。
用過晚膳,蕭箜儀沒待多久,就回了自己的偏殿。
進到暖閣內間,她第一件事還是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虔誠地默念誦經。
“備水,我要沐浴。”
夜裡多夢,蕭箜儀睡得很不安穩。
第二日早早醒來,天剛蒙蒙亮,蕭箜儀從床上坐了起來,身前的錦衾滑落,如瀑墨發披散在纖瘦的背後,若隱若現地半遮住窈窕身段,嗓音帶著初醒的沙啞,“什麼時辰了?”
外間傳來守夜宮女的聲音,“回公主,卯時正。”
該起來去給太後和帝後請安了。
“進來吧。”
宮伶們端著一個個托盤魚貫而入,依次分列兩排,伺候蕭箜儀梳洗更衣。
等這些宮女都退下,晴溪才湊近蕭箜儀耳邊稟報:“小勝子今早傳來消息,說是七皇子染了風寒,病倒在床。”
小勝子是被派去監視落月殿的太監,一旦蕭明珩有什麼動作,立刻回來稟報。
蕭箜儀聽罷沒什麼反應,坐在銅鏡前,往嬌小瑩白的耳垂上戴了一對金玉蝴蝶耳璫,神色如常地問起另一件事,“方才走在最後那人是誰?瞧著有些麵生。”
晴溪回想了一下,“好像是竹香,她本來是院子裡的灑掃丫鬟,這兩日琥珀家裡有事,所以才讓她進屋伺候。公主,她有什麼問題嗎?”
昨日在涼亭,蕭箜儀說出那句話後,便是這個竹香的神情不太對勁。她看上去有些興奮激動,像是終於抓到了什麼把柄,完成任務了似的。
“派人盯著她。”
“是。”
蕭箜儀戴上麵紗,扶著晴溪的手,走出了偏殿。
梅貴妃就是再恃寵而驕,也不可能一次一次地不去給太後和皇上皇後請安,所以這次母女兩人是一同過去的,還帶了蕭明誠。
蕭明誠對蕭箜儀敵視極了,要不是梅貴妃攔著,他都恨不得撲上去抓她。
“這是在外頭,注意你的言行。”梅貴妃警告道。
蕭明誠隻得不情不願地停手,臨了還衝著蕭箜儀做了個鬼臉。
蕭箜儀的視線平淡地劃過,對他視而不見。
闕樓下的宮道綿長,積雪深厚,朱紅宮門重重,一眼看不到儘頭。
路上,梅貴妃試圖緩和蕭箜儀和蕭明誠的關係,“明嘉,你就誠兒一個弟弟,往後怎麼都要指望他的。你比他大了快十歲,就不能讓著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