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箜儀原本懶散地倚靠著藤椅,在蕭明珩跪下後,她不自覺地繃緊了瘦直的背,呼吸也為之一凝。
盛安朝皇子的地位僅次於帝後和太後,見了貴妃都不需行大禮。
可蕭明珩那樣平靜,那樣理所當然地跪在她腳邊,就好像本該如此一般。
蕭箜儀隻比蕭明珩大上一歲,若不是被母親帶進宮,她隻是一介臣女,反而應該向他行禮,何來的“本該如此”?
難道僅僅因為她隨手施舍的分毫善意,就足以讓蕭明珩對她這麼死心塌地?
蕭箜儀捏著瑩白的指尖,稍稍定了定神,眼波微動,試探地問道:“七哥哥的身子可好些了?”
蕭明珩依然跪在地上,一板一眼地回答:“已經好了。”
“那……本宮讓你送去落月殿的東西,你可都送去了?”
“都送去了。”
兩句話都是以小勝子的立場來回答的。
看樣子,蕭明珩似乎還想繼續裝下去。
蕭箜儀心下思緒百轉,很快便有了主意。
既然他想繼續裝奴才,那她就暫不挑明,陪他多玩幾天。
一方麵可以更好地監視他,掌控他,利用他。另一方麵……或許是為了滿足她自己的惡意興味。
讓帝王之子卑微地跪匐在她腳下,任她驅使,還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麼?
“繼續幫我看著七哥哥,”說到這裡,蕭箜儀話音一轉,抿出純善的淺笑,語氣飽含關切,“彆讓人欺負了他去。”
原本的監視到了她嘴裡,變成了保護的名義。
“還有,彆讓他發現你的動向,免得他多想。七哥哥若有什麼需要,你儘管來漪瀾殿稟報。”話裡話外全是為他著想,滴水不漏。
蕭明珩動了動唇,“是。”
起初,蕭箜儀沒敢做得太過火,隻是吩咐他搬搬東西,添添炭火。
蕭明珩完全沒有推拒的意思,像是真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奴才,儘心儘力地伺候。
就這樣漸漸過了些時日,蕭箜儀便開始支使他端茶送水,給自己捏肩捶背。
蕭明珩依舊毫無怨言。
白日裡,蕭箜儀是人人稱道,純善而溫良的公主。
可無人知道,到了夜裡,她會悄悄將皇子召進自己的寢宮,一點點試探他的底線,惡劣地看著他臣服在自己麵前。
這日清晨,蕭箜儀被五公主留在了坤寧宮。
五公主名蕭雲嫣,跟五皇子蕭明朗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繼皇後所出的嫡係。
先皇後生子時難產而死,大皇子自出生就被封為太子,隻是身體羸弱,六七歲的光景便早夭了。
從那以後,皇帝便再也沒立過太子。
二皇子因母妃犯事受了牽連,早早地被打入大牢。如今朝中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一個是最年長也是最有手腕的三皇子,另一個就是嫡出且性情溫和,頗得大臣讚賞的五皇子。
蕭箜儀在這兩位皇兄身上,傾注了最多的心思。
“明嘉,我哥哥正跟母後說話呢,勞煩你在偏殿等他一會兒。”蕭雲嫣從外麵跑了進來,抖了抖身上的雪,湊到掐絲琺琅熏爐旁邊烤手。
蕭箜儀將自己的手爐遞了過去,“不勞煩。公主先用這個暖暖手吧。”
蕭雲嫣跑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捧著她的手爐聞了聞,誇讚道:“你的手爐也帶著梅花香氣,怪不得宮裡頭的人私底下都喊你‘梅仙子’呢。”
蕭箜儀淺笑不語。
因著蕭明朗的關係,蕭雲嫣跟蕭箜儀還算熟悉,經常找借口留下她,給自家兄長製造跟她獨處的機會。
兩人說了會兒話,外麵總算邁入一道高大的藍衣身影。
蕭箜儀起身,柔柔地向他行禮,“五皇兄。”
蕭明朗虛扶她起來,“明嘉妹妹不必多禮。”
他在蕭雲嫣對麵坐下,可目光卻頻頻落在蕭箜儀身上,任誰都看得出他的上心。
後來,蕭明朗還借著帶兩位妹妹一同出去散心的理由,約蕭箜儀明日去洞水湖賞雪。
到了中午用膳的時辰,蕭明朗給親妹妹使眼色,讓她出口留下蕭箜儀一同用膳。
蕭雲嫣拿起茶盞,壓低聲音,語速很快地跟他講條件:“寶珍閣一套頭麵。”
蕭明朗咬牙答應:“成。”
可蕭雲嫣剛把留客的話說出口,蕭箜儀還未及答應,就聽見宮女來報,說皇上忙完前朝的事,過來皇後這邊了。
蕭雲嫣平時見到皇帝的機會也不多,一聽父皇要來坤寧宮,登時坐直了身子,翹首以盼。
蕭箜儀盈盈站起身,“母妃還在等我,明嘉就先告辭了,改日再和兄長姐姐一同用膳。”
她在蕭明朗遺憾失落的視線中走出了宮殿。
等她走了,蕭雲嫣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哎呀,我忘記把手爐還給明嘉妹妹了。”
她跳下椅子,風風火火地朝殿外追了出去。
蕭明朗還來不及阻攔,蕭雲嫣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