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也是一中畢業的吧?”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她。
接收到她疑惑的眼神,司機笑嗬嗬道:“我看你眼熟,以前肯定拉過你的。”
“是嗎。”薑思茵笑了笑。
她沒說出口的是,高中三年,她都沒坐過出租車。
出租車多貴啊,那時候沒錢的人坐不起,她也不會騎自行車,實在趕不及了,就路邊叫輛摩的,兩塊錢不加價,但她很少能舍得這兩塊錢。
每逢下雨,到學校都是渾身濕透,她的傘會被彆人搶去,然後自己省著零花錢買把一模一樣的,不讓媽媽發現。
媽媽到現在還住在外公小時候住過的房子裡,是外曾祖父的其中一處房產,當年值錢的都賣了抵債,就剩下這間,賣不出價,留著自己遮風擋雨。
老城區路邊的舊樓,樓道裡沒燈,樓梯窄,邊緣長年累月被人踏得平滑,走上去要無比小心。薑思茵開著手電筒一級一級慢慢地踏上去,敲響二樓的房門。
門開了,穿著厚棉襖的薑意如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愣了幾秒才開口:“你怎麼回來了?”
“公司項目結束,領導放了個小假。”薑思茵走進屋,關了門,把背包放在麵前的桌子上。
屋麵積很小,進門不到兩米就是牆,牆邊有個放雜物的桌子,薑意如平時吃飯也在桌子上吃。
哪怕薑思茵回來,也隻有兩個人,收拾一小塊地方擺碗筷就行,所以桌上的雜物從她上次離開到現在,一點都沒減少,現在又多了個背包。
薑意如看了看她的背包:“你沒帶行李箱回來?”
“嗯,就帶了幾件內衣褲。”她點點頭,坐到沙發上,把腿放進取暖器隔熱的簾子裡,手也放進去烤。
熱氣被逼在裡麵,在沒有暖氣的南方也不會冷。
薑意如舍不得用空調,也壓根沒買空調。
“這次放幾天啊?”薑意如給她倒了杯熱水,本來想放幾顆茶葉,想想現在太晚了,便作罷,隻給她白開水。
薑思茵接過杯子吹了吹,白汽把鼻子都暈濕了:“五天。”
“這麼久?”薑意如既意外又驚喜,驚喜的是女兒能在家陪她,意外的是馬上要過年了,領導怎麼能同意她休這麼多天?
薑思茵知道她在想什麼,笑了笑說:“之前一個項目做得不錯,領導挺滿意的,破格讓我多休幾天。”
薑意如一聽,反而神色暗淡下來,眼裡泛著心疼:“那你前段時間豈不是很辛苦?”
“還好啦,一般辛苦,賺錢哪有不辛苦的?”薑思茵朝她擠了擠眼睛,抬起兩根食指,“上周發工資拿了這個數呢。”
薑意如愣了愣,抬手捂住嘴巴,幾秒後才不可置信地問:“這個數是……萬?”
薑思茵笑得眉眼彎彎:“當然啦!”
“那你可不能再給我了。”薑意如說,“媽媽有錢,這小地方也用不著幾個錢,你自己留著,大城市花錢的地方多。”
薑思茵暫且答應她:“嗯。”
母女倆看了會兒電視,薑意如忽然問:“對了,你跟小謝的婚禮快了吧?”
薑思茵目光一頓,整個人有點緊繃起來。
薑意如歎了一聲:“訂婚宴媽媽沒去,親家沒說法吧?”
薑思茵喉嚨哽了哽,嗓音帶著些潮氣:“沒有。”
“是媽媽沒用……”
哪怕過去那麼多年,她依舊沒勇氣再踏足那個城市,連女兒最重要的日子都要缺席。
薑意如內疚地垂著頭,眼淚滴在印花的塑料桌布上。
“沒事的媽媽,真的沒事。”薑思茵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其實……”
她欲言又止,過了很久很久才鼓起勇氣。
“其實我跟謝瑾成,分手了。”對上媽媽驚訝的眼神,她心底反而一塊石頭落下來,“我們不會結婚了。”
仿佛被嚴冬的冷空氣冰凍住,時間靜止了。
半晌沒有人說話,杯子裡的水涼了,眼淚也乾了。
薑思茵不敢抬頭看媽媽,直到近處傳來艱澀微啞的聲音:“怎麼分手了?”
薑思茵抿了抿唇,頭埋得很低。
薑意如眼裡有了一絲銳光:“是他劈腿,他對不起你?”
“沒有,媽媽。”薑思茵連忙否認,表情很認真。
那一道銳光消散,薑意如望著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又不敢確信,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那難不成是你……變心了?”
“……”薑思茵頓時失語。
果然在媽媽眼中,男女關係的問題不是男的出軌,就是女的出軌。
馮誌傑的問題無非是出軌那一條,可她和謝瑾成之間的問題哪有那麼簡單?
她無奈地歎了一聲,道:“我也沒有,我們隻是發現彼此不合適,所以才分手的。”
“沒出軌還會有什麼問題嘛?有什麼問題不能溝通的?”薑意如激動起來,“你倆在一起三年,多不容易啊,小謝條件那麼好,你跟著他也不會吃苦受窮,這怎麼就……”
“媽媽,不吃苦受窮也不一定會幸福。”薑思茵無比認真地說。
薑意如一時間還沒法接受,忍不住淒苦地碎碎念:“不吃苦受窮就不錯了,你還要怎麼樣?和小謝分了,你上哪兒再找一個條件好,又對你那麼好的?”
在薑意如的眼裡,謝瑾成對她百依百順,體貼又多金,是個完美無缺的男朋友,能跟他在一起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曾經薑思茵也這麼認為。
但她自己受過的傷,不能再讓媽媽受一次。
於是薑思茵沒在她麵前說謝瑾成的不好,故作輕鬆道:“哎呀,分都分了,您再怎麼可惜也沒用。俗話說得好,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薑意如眼睛都紅了:“說得容易,小謝可是提著燈籠都難找……”
“誰說的?”薑思茵腦子裡晃過一個人影,為了安撫媽媽受傷的心,暫且拉出來一用,“我最近就認識一個,長得比謝瑾成帥,比謝瑾成高,帝都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年紀輕輕就是副教授,爸媽也都是教授,住的房子那地段比謝家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薑意如眼睛裡有了光:“那你們談了?”
“沒沒……”薑思茵搖頭,對上母親大人希冀的目光,頓時心軟下來,隻好睜眼說瞎話,“不過,應該也快了。”
“趕緊的,讓我看看長什麼樣。”
無論是二十多歲的女人還是四十多歲的女人,骨子裡都有點八卦基因在。
薑思茵拗不過她,手機裡沒孟清時的照片,隻好點進他朋友圈,從他和科室所有同事的合照中指出那一個:“喏,就這位孟醫生,長得帥不帥?夠不夠吊打謝瑾成?”
“哎喲這小夥子,真好看,媽媽要是年輕二十歲也喜歡這樣的。”
“……”
“你可得把握住了,這次不能再出岔子了啊,再一晃都過二十五了,找對象就更難了。”
“……”老花癡果然上了套,薑思茵滿意地摁掉手機屏幕。
正打算功成身就洗澡安寢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又亮了起來,電話鈴聲在深夜的住宅區顯得有些突兀。
來電顯示不是彆人,正是孟清時。
薑意如一瞧樂了,眼睛眯成兩條縫:“你慢慢接,多聊會兒啊,我先去洗澡,不著急不著急,年輕人熬熬夜沒關係的,晚上聊天能促進感情。”
“……”薑思茵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字,突然有種挖坑把自己埋了的錯覺。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明天白天見哦~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