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嫣鬆了一口氣,謝絕恢複正常了。
季沉嫣由衷的笑了起來,又問:“你怎麼突然想去地下室?”
謝絕難得老老實實解釋:“我接到的任務是修複電力。設備室、實驗室連在一起,就在05號工廠下麵,和桑旭光接到的任務是同一個地方。”
說罷,謝絕也覺得不對勁。
他怎麼順著季沉嫣的話回答了?
彆扭。
謝絕忽而想起一個人:“你那個老情人,也要通過05號工廠地下室的房間,直通01號工廠,才見得到。”
為了保住電力,他們必須前往。
這就是當時謝絕為了換向導名單,而在老家夥那裡接到的任務。
季沉嫣憂心忡忡:“……那看來必須得去了。”
謝絕:“……”
竟然不否認老情人這個說法?
謝絕表情冷了下來,領域施展更加壓迫,使得裡麵的桑旭光和顧東樹都感知到了疼痛。
桑旭光臉色鐵青,這瘋狗又在做什麼?
渾身都沾染了洗不掉的陰冷氣,凍得他們骨頭都在打顫。
若換做是哨兵,隻怕就要當場嘔吐。
一隻雄性動物,是不允許另一隻雄性動物進入領地。
謝絕:“你也要去?”
季沉嫣:“修複電力係統很重要不是嗎?我一個人待在原地,興許還會遇到那隻畸變種。”
謝絕煩悶思索:“那隻畸變種,有點眼熟。”
通道儘頭的顧東樹沙啞的開口:“謝哥……他叫應鱗,季沉嫣在三天前淨化過的哨兵,興許是記憶混亂了,非要纏著季沉嫣去做一對一匹配。”
一對一匹配?
謝絕抓到了這個字眼,目光緩慢放到了季沉嫣身上。
像是遭到大型猛獸,一寸寸的打量,從骨頭到血肉,每一處都沒放過。
季沉嫣心臟驟然跳動極快,連手心也出了薄汗。
季沉嫣:“怎、怎麼了?”
謝絕:“我有說什麼嗎?”
那種眼神融化了。
如暖風初破寒。
季沉嫣:“……”
怎麼回事,更心慌了?
桑旭光聽到季沉嫣說要去,想起第二顆夏娃之卵還在地下室。
桑旭光最終讓了步:“我……會給你們鑰匙,但我也得去,因為需要我的視網膜和指紋。”
謝絕笑了起來,亮晶晶的眼神,表現得躍躍欲試:“這個簡單,挖了你的眼球,砍了你的右手,帶走不就行了?”
季沉嫣:“……”
顧東樹:“……”
桑旭光:“……”
謝絕無辜的問:“我開個玩笑,你們當真了?”
季沉嫣喉頭一噎,謝絕剛才的表情,哪裡像是在開玩笑?
她總覺得無法和謝絕相處。
危險、無序、捉摸不透的霧。
她在內心瘋狂想要做點什麼,以此來抵抗這宛如龍卷風過境的失控感。
開花現象。
季沉嫣閉了閉眼,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反應等著她。
她在發熱,身體也軟,想要靠近基因認為的安全源謝絕,但理智上卻不是那麼回事。
她感覺自己和自己在打架,鼻青臉腫的,渴望還略占上風。
殊不知,開花現象的受害人,其實應該是哨兵。
她的一舉一動,將化作最大的利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哨兵。
本能吸引。
本能掌控。
這便是開花現象。
—
隊內到底鬨得不愉快,謝絕也不想收回領域,便隻能這麼僵著。
顧東樹心裡發苦,再耽擱時間下去,根本就走不到地下室,毒氣都能吞了他們。
謝哥也太任性了。
三樓的鋼鐵通道被破壞得不見形狀,地板是拖出的一條長長血痕,上麵鋪滿了水泥殘渣。
寒風呼呼而來,蕭瑟如深冬。
如此慘烈的場麵,某人還哼著古怪小曲兒,聽得人心頭的陰霾又深了一層。
一通簡訊傳來,奪走了顧東樹所有的注意。
[顧東樹,我帶著向導到了。]
[讓謝絕少用點力量,他也不怕沒見到向導之前,就再次暴走嗎?]
權月帶過來的向導是……
季盼?
顧東樹不知是該緊張還是該欣慰:“謝哥……”
謝絕:“怎麼了?你也想勸我?”
顧東樹忽而話音一轉,連忙又說:“地下室應該去了很多清掃者,但沒有一個活著出來,所以我擔心……”
他是怎麼了?
為什麼突然間,不太樂意把季盼的名字說出口?
以十年前謝哥遭受的苦難。
季盼,配不上他。
季沉嫣好奇的發問:“清掃者是什麼?”
謝絕連眼睛也沒抬:“維護機械區電力係統的哨兵,但不是技術人員,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懂了吧?”
像是一條蛇,在倦慵的曬太陽。
季沉嫣莫名產生了腦補。
而後,她又立即麵色難看,刻印的影響讓她下意識的關注謝絕。
季沉嫣正身,眼觀鼻鼻觀心:“懂了。”
就是說地下室現在很危險,且藏著很大的秘密。
謝絕伸了個懶腰,收回了領域:“走吧,再完不成任務,老家夥耍賴了怎麼辦。”
他可不想錯失談判的機會。
向導名單,他一定要拿到。
黑暗彌漫,宛若潑墨。
未知加劇了恐懼,也讓人的心情緊繃。
[05號工廠轉變深度汙染區倒計時:02:44:11]。
必須抓緊時間了。
倒計時清零,軍部將施放毒氣。
有了謝絕的幫忙,幾人去往地下室就變得更加容易。
原本蟲群就不厲害,B級哨兵就可以收拾,隻是對於普通人而言是個危害罷了。
況且謝絕還是S級哨兵,他們更是輕而易舉的來到了二樓。
季沉嫣看向了安全網破開的那個洞,還有些恍惚。
就在剛才,她差一點在這個地方死了。
謝絕:“愣著做什麼?害怕?”
季沉嫣搖頭,趕忙踏上了階梯。
下方呼嘯而來的風,使得這條路變得格外陰森,就好像是直達死亡。
階梯每次僅能走一個人,他們必須連成一條線。
‘砰砰砰’。
空氣裡充滿了鐵鏽味,濃烈得讓人鼻子都快失去功能。
這也許這並非是生鏽的味道,而是血液發酵之後的腥臭氣,隻是被底下狂風一衝,味道變淡了許多而已。
季沉嫣被吹迷了眼,走了沒多久便停下了腳步。
桑旭光十分緊張:“沒事吧?”
自從發現精神絲對蟲群的影響後,桑旭光對自己的態度一直就是這樣。
難道桑旭光發現了什麼?
季沉嫣驚悸不安的回答:“沒事。”
桑旭光不正常的過多關心,讓謝絕的臉色陰沉:“顧東樹,去插個隊,你來走季沉嫣後麵。”
顧東樹:“???”
但謝絕都發話了,他也沒好意思多問。
很快,陣型就變成了——
季沉嫣、顧東樹、桑旭光、謝絕。
桑旭光還以為謝絕要對自己做什麼,哪知道很快便被人用異能,聲音直達大腦。
‘她是個向導。’
‘哪怕是殘缺向導,也不是你能肖想的。’
陰陽怪氣,像個老鴇。
傻逼!
桑旭光在心裡罵咧咧。
他是肖想向導嗎?分明是季沉嫣十分特殊,很有可能是三年前……
想到這裡,桑旭光又深吸一口氣。
算了,他是個正常人,不能跟傻逼計較。
季沉嫣走在最前麵,沒想到05號工廠竟然如此之深,下麵深達十幾米,連樓梯也變得陡峭,像是在前往無儘深淵一般。
越是往下,畸形的管道便越凸出。
大小不一的銅管鋼管,分割著空間。還有些裸露的被扯斷的電線,在地上如蛇般扭動,時不時迸發出亮色的電花。
季沉嫣走得更小心,生怕上方斷掉的電線墜下來。
一路上,桑旭光猶豫了太久,在快要抵達地下室之前,才終於開了口:“季沉嫣,你最近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季沉嫣:“?”
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桑旭光:“哦沒什麼,雖然沒有在一起工作,當初季博士也算基地數一數二的人物,照麵的時候會偶爾提起你,說你小時候身體一直不好。”
季沉嫣:“我父親竟然這麼說?”
桑旭光直視著季沉嫣,盯得極緊:“我記得三年前,他留下的最後一則信息,是興致勃勃的告訴我們,在蜂後的體係當中,她們的孩子其實也是食物。她們依靠蟲卵,逐漸變得更強。”
他像是在暗示什麼。
季沉嫣覺得怪異,又有些摸不著頭腦:“哦。”
她就是個C級向導,告訴她這些又有什麼用?
“到了。”
顧東樹平靜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扯了過來。
竟是隧道!
一條長長的地下隧道,連通了01號到09號工廠,貫穿了整個機械區。
直至抵達最下方,季沉嫣才看清。
隻有這麼大的空間,才有可能吹起那陣狂風。
隧道內發出輕微的震動,像是某種大型設備尚未關閉。岩石裡鑲著電子屏幕,此刻不停閃爍著紅光,顯示著‘錯誤’二字。
眾人一步步踩了過去,來到了隧道的正中間。
季沉嫣:“沒有電,怎麼識彆桑旭光的視網膜和指紋?”
顧東樹沉思:“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分頭行動嗎?”
桑旭光:“那我……”
謝絕冷冷道:“你跟我一起。”
他們怎麼組隊都可以,但就是不能讓桑旭光和季沉嫣待在一起。
這人意圖不軌。
桑旭光:“???”
他怎麼不知道謝絕是這種死腦筋?
謝絕還很驕傲得意,像是識破了對方的詭計:“走吧,早點去看看電力係統,應該又是哪個地方卡住了。”
桑旭光:“……”
他似有幾分不甘心,又咬咬牙,隻得跟了上去。
S級哨兵,幼稚得跟什麼一樣。
顧東樹看得頗為忍俊不禁,覺得自己就像是照看孩子的老父親。
然後低頭一瞧……
季沉嫣臉色蒼白。
顧東樹:“靠著牆坐一會兒吧?”
老父親X2。
季沉嫣點了點頭,靠在牆上假寐。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季沉嫣恍惚聽到了遠方儘頭的回響,沙沙聲異常詭異。
她再也休息不下去,透過大門小心翼翼的望向了那邊。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顧東樹卻沒有回答。
通訊表微弱的熒光落到了顧東樹的下顎處,讓他整張臉看上去更加冷硬鐵血。
上麵是幾條沒有讀到的信息,已經發來不知道多久。
[季盼的珍貴你可想而知吧?]
[她就是謝絕的向導,謝絕等待了長達二十年的向導。]
[光憑這一點,她就值得所有人愛護。]
權月已經來了。
顧東樹的表情變得凝重,眉頭緊鎖著,仿佛無形壓迫在逐步逼近。
顧東樹回了一句:[為什麼執行任務的人是你?]
[季沉嫣在你身邊吧?]
[她是四天前,在向導學校安排的實習中,給我和應鱗淨化的向導。]
顧東樹呼吸一窒,思緒一瞬間如煙花般炸開。
他可親眼看到了應鱗對待季沉嫣狂熱的態度,還非得讓季沉嫣跟它一起去做什麼匹配,真是畸變後腦子都壞掉了,把淨化中的痛苦當成了愉悅。
權月和初生牛犢的應鱗完全不同,乃是珍貴的A級哨兵。
她絕不會這樣失態。
下一秒,通訊表上便出現了一行字——
[我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