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燃:“精神刻印,我……”
季沉嫣冷淡的回答了封燃剛才的問題:“三年前,你就沒有資格了。”
封燃感受到空氣被抽乾的滋味,然後變得窒息,就像是要死去了一樣。
他的怒意在上升,又無法在季沉嫣麵前表現出來。
之前的動心,成為他潰敗的結點。
封燃的攻擊變緩,長睫的陰影落在他的麵頰上,讓他看上去頗帶幾分乖順和脆弱。
米恩心都提了起來,生怕封燃會發怒。
他自然知道封燃暫時刻印過季沉嫣,不然也不會因為認出季沉嫣而感到震驚。
越是如此,越難以忍受,這就是哨兵天性。
封燃:“好,我幫。”
事實和他料想得完全不一樣?
封燃竟主動開始動了手!
這下子,讓米恩驚懼的人,反倒成了季沉嫣。
她太懂得駕馭哨兵了,這是天然的嗎?
封燃的參與,導致了感染生物浪潮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嚴重,謝絕和封燃開始了裡外夾擊。
一邊是火,一邊是水。
S級哨兵的異能,被催化到最大。
漸漸的,感染生物如同退潮一般,又一股腦逃命一般離開了這個地方。
贏……了?
季沉嫣看向上空,大約這是她對上戚淮,頭一次的贏!
季沉嫣的身體緊繃,喃喃道:“下一次,要贏得更徹底。”
舊的危險解決,新的危險已然開啟。
方才被阻隔的謝絕和封燃,終於打了一個照麵。
所有人的神經都變得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下一個受災的成了自己。
這兩人照麵的威力,堪比感染生物浪潮!
謝絕掃視著冷凍艙,再看向了封燃,似乎一瞬間全都明白過來了。
“原來……戚淮打了這個主意。”
哪怕是察覺到了,謝絕也依舊我行我素,一步步走到了季沉嫣的麵前,“怎麼?之前就搶不過我,現在還想搶?”
他無意間宣示著主權。
季沉嫣:“……”總有種狗撒尿標記地盤的感覺。
封燃對上了謝絕的眼睛,乖順很快便消退,變成了尖銳的碰撞。
他也是S級哨兵,自然帶著一定危險程度。
米恩一看就感覺糟糕:“現在是乘勝追擊的時候!”
兩人皆沒有發話。
向導何其重要,這件事對於雙方而言,都是大大挑釁。
封燃:“精神……刻印而已。”
意思是總有一天會消失?
真讓人煩躁啊。
謝絕好不容易壓下的不安,正在被對方刺激擴大。
這是他的向導。
謝絕已是在壓製著基因本能,若非如此,他一定會再度爆發。
他很想殺人,亦或畸變種,普遍種,總之什麼都可以。
或許隻有血腥,才能夠撫平內心的巨大空洞。
封燃湊到了季沉嫣的麵前,用過大的機械手臂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腕,動作十分輕細:“我很高興,不是彆人把我喚醒的,而是你把我喚醒的。”
事情變得逐漸不可調控,處於風暴核心的季沉嫣止不住的嘶了一聲。
“她受傷了。”
謝絕冰冷道,“三年前你這麼對待她,三年後你還是這麼對待她?”
他倒是要感謝封燃,讓他看到了S級哨兵的傲慢。
謝絕沉著臉,回想起了以前,他同樣以類似的方式對待季沉嫣。
還好。
惡犬不僅擅長咬人,也擅長咬住主人的褲腳,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撒嬌。
不然的話,季沉嫣大約也要用對待封燃的態度來對待他了吧?
光是想一想,就讓他心頭發悶。
封燃鬆開了手:“我……不知道……對不起。”
季沉嫣緩慢抬頭,平靜的凝視著他:“我不記得了,所以你補不補償,我都覺得沒關係。”
封燃眼瞳緊縮,忽而愣在了原地。
季沉嫣之前在機械區刺激他的那些話,原來僅僅是為了從他口中談聽出情報,她原來早就不記得了。
她不記得痛苦,也不記得喜悅。
封燃:“為什麼……會這樣?”
季沉嫣:“因為你的暫時刻印,讓我差一點丟了命,是那東西的影響。”
封燃:“……”
他感覺到了全身心的痛苦,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哀鳴。
原來他一直認為的補償,隻是想當然的補償。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錯開。
就像是兩隻無法扣合的齒輪。
封燃終於明白了他失去了什麼,他遷怒著彆人,更遷怒著自己。
“我……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畸變率:96%。]
[畸變率:97%。]
方才戰鬥中的幾分鐘淨化,令他的心海劇烈動蕩。
哪怕是30%!
他也依舊渴求這30%!
而且……
他對匹配度十分敏感,經過那短暫的幾分鐘淨化,他明顯感覺到不止是30%!
她對於他而言,不光是初次動心的人,更是無法取代、獨一無二的向導。
如此的珍貴。
封燃:“你剛才,沒有感受到嗎?你和我之間的淨化,根本就不怎麼,痛苦。”
季沉嫣:“感覺到了。”
封燃麵露喜色,像一隻大貓:“那……”
季沉嫣:“哪怕完全不痛苦又如何?哨兵和向導之間,除了共享淨化的痛苦外,不應該平分對方的不安、孤獨、以及黑暗嗎?而這個人,我隻想是謝絕。”
謝絕原本還陰著臉,心裡的惡如同一頭撞擊鎖籠的猛獸,即將要衝出來。
在聽到季沉嫣這番話之後,猛地朝著她看了過去。
沒能打起來。
完全忘了這回事兒。
他最受不了她的直球,對他而言簡直是炮彈級彆,以至於內心的不安和暴戾,被甜得發膩的感覺所取代。
她或許天然就懂得拿捏他的方式。
沒有殺人,也沒有殺畸變種普遍種的想法了,內心的空洞被她一句話便填滿。
那劍拔弩張的氣氛,被謝絕單方麵的鬆懈。
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後知後覺時,發現背部已滲滿了冷汗。
前方——
感染生物最後一波,被清理了乾淨。
而在屍鳥群裡的彭京,已經被啃食得隻剩下骨頭架子,便倒在了地上。
順著他倒下的方向望去,眾人看到了一些人。
他們都穿著特製的防護服,就像是陷在融融烈日當中。
“你贏了,藥劑給你。”
戚淮彎下腰,將手裡的藥劑放置在了地上。
而周圍的人已直接衝了過去,誰知道戚淮很快便登上了裝甲車,根本追不上他們。
“媽的,還跑得比兔子還快!”
“那芯片的事情怎麼辦?”
眾人:“……”
隨著戚淮的離開,事情也總算是告了一段落。
季沉嫣幾分暈眩,差一點沒能站穩。
作為補償,她要走了計鶴洋。
米恩雖然十分憋屈,還是將人拱手讓了出去。
“芯片的約定還作數。”
“西部基地見。”
季沉嫣帶走了所有的人,身影也漸漸消失在了西部基地隊伍的眼中。
米恩歎了口氣:“你刺激謝絕的同時,難道不是在刺激你自己嗎?”
封燃:“……”
米恩:“反正她們也會去西部基地的,我們也返程吧。”
封燃揪緊了心臟,被刺痛得無法呼吸。
當他想彌補的時候,她卻告訴自己,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才是最殘忍的事。
他終於清楚的意識到了一點——
從一開始,就談不上補償。
那個時間,那個地點,被他利用、欺騙、強行暫時刻印的人,已經被深深掩埋在記憶之下了。
—
裝甲車內,戚淮戴著皮手套,正在玩弄著手裡的芯片。
司晴的學生桑薔果然厲害,這麼久了還無法破解。
看來,隻能用密碼。
他凝視著外麵,看著穿行而過的廢土地帶,心裡揚不起半點波瀾。
計劃沒能成功?
按照S級哨兵的占有欲,再加上封燃死板、機械化的性格,應該會計算自己的最大利益。
為什麼發生了改變?
難道僅僅隻因為機械區的那幾個小時嗎?
正思索著,裝甲車內卻發生了激烈的爭論。
“會長,我們為什麼要把藥留下?”
戚淮:“我的目的又不是殺死季安國,隻是想削除季沉嫣身邊的保護力量,好拿到芯片密碼罷了。”
“那也得讓她吃一點苦頭!”
戚淮冷漠的掃了過去,毫無光亮,看得人心裡直發毛。
眾人:“……”
光是一個眼神,所有人都鴉雀無聲了。
戚淮陳述:“不給又如何?反正計劃都失敗了。給了藥,救了季安國,季安國還能再度成為她的軟肋。”
必須要有軟肋,才能有下一次的對弈。
他沒再解釋,開始閉目養神。
一位少女小心翼翼的問:“會長,我們現在直接去西部基地,不就是撞上她們了嗎?”
“撞上就撞上,反正贏了輸了都行,贏了能拿密碼,輸了就當做是送給閆洪海的見麵禮。你們想想看,米恩是裴劍的人,裴劍敢用S級哨兵做賭,久久沒有返回西部基地,這個把柄大不大?”
車上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因今日行動的背後意義而背脊發寒。
看來西部基地,要有新的動蕩了。
“您考慮得太周全了……”
戚淮重新睜開眼,淡淡笑道:“其實,你們不懂。”
所有人都不懂,除了顧不去和司晴。
正因為弱小,才要考慮周全,才要算無遺漏。
也許是生長在貧民窟,他從小便是以這樣的方式在活,接觸旁人的第一眼考慮的永遠是利益和算計。
戚淮:“若說向導是哨兵的喘息,顧不去和司晴就是我的喘息。”
眾人:“……”
他們的確不理解戚淮的想法,還覺得戚淮某些方麵過於怪異。
但聽到他這樣說,眾人才漸漸明白了過來。
用哨兵和向導去解釋,乃是最粗暴的方式,卻也是最容易讓人理解的方式。
原來如此。
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戚淮認定的‘向導’死了,他才會表現得那樣失常嗎?
可捫心自問一句,所有哨兵失去向導的反應,不正是像戚淮一樣?
唯一的區彆,就是戚淮是普通人罷了,他在生理上並不能擁有向導,隻在精神上將對方當成了向導。
氣氛變得凝重,再度緊張了起來。
戚淮回想起了季沉嫣,她是個向導,卻讓他產生了對手的感受。
哪怕反擊和思考仍舊稚嫩,這一次還是給予了他相當大的衝擊。
“或許下一次,就沒那麼容易討到巧了。”
說著這話,戚淮卻展露出了輕鬆愉悅的笑容。
不過彭京精神體最後的報信……
它扭曲著身體,組成一個個的文字,就是想要傳達重要信息。
才擺出幾個字,就徹底消失了。
到底是什麼意思?
—
長久的對戰總算結束,季沉嫣看了眼手表,竟已過去了足足三個多小時了。
天空再度陰暗了下來,若再不快一點回去,恐怕父親的感染就撐不住了。
眾人坐到了裝甲車上,企圖趕忙回到CX123中間觀測點。
一趟拿藥之旅,所有人都有驚懼。
季盼神經質的扣著自己的傷口,卻發現皮膚完好無損,她急迫的想要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又不敢問出口。
權月的五感失調症更加嚴重,幾乎已有幾分透支。
季沉嫣思索著假性A級和夏娃之卵的事,每一次都是戚淮主動設計,她必須得反擊一次試試了。
短短的時間裡,季盼和權月都困倦的入睡,像是累到了極點。
計鶴洋也縮在了角落,一臉懵逼,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跟著她們離開了。
正值中午,烈日照射著裝甲車,似乎要將所有的鋼鐵都烤化。
謝絕還在開著車,表情裡儘是冷凝。
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還尚未褪去,比淨化時的快感,還要深刻的留在他的心頭。
太可怕了。
他竟生出了害怕的感覺,對方輕易一句話,就會影響他至深。
謝絕才發覺,他越來越不像自己,總有一日,他會被完全改變。
禹雙成、裴劍的話,在慢慢得到驗證。
他最害怕被控製。
而此刻,甚至對方一句話,他便要獻祭自己一樣。
季沉嫣:“謝絕,我……”
她想要朝著他伸出手,卻發現謝絕有了明顯的躲避。
季沉嫣:“……”
謝絕:“……”
謝絕也認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表情幾分僵硬。
心裡的某個聲音,在提醒著他,必須趁著可控的時候,遠離這樣的人。
季沉嫣:“你在不安什麼?”
謝絕嗤笑:“我怎麼可能不安?”
他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
季沉嫣開口:“我隻是想告訴你,等我們到了西部基地,再去做一次真正的匹配測試吧。”
嗡——
腦子宛若炸開。
她仍然還記得那個約定。
A級之後,便考慮跟他做具體的匹配測試。
謝絕的鎮定被錯愕所代替,覺得季沉嫣總在不經意之間戳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那句話就像是無形枷鎖,他卻猶如刀尖舔蜜。
又甜又疼。
這是季沉嫣賦予給他的獨特感受。
他痛恨自己的敗北,哪怕重新建立心牆,也無法攔截對方了。
謝絕停下了裝甲車,車窗外便是危險混亂和滿天塵土,他在她唇邊蜻蜓點水的落下了一個吻。
“我的向導,你可太懂得如何操控我了。”
“更深一點的操控吧,我想讓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