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樹梢在顫動,卻不像是風吹的原因。
嗅覺被擾亂後,各種駁雜的信息撞擊大腦。
畸變種要過來了！
眾人被那句‘契合期’瞬間驚醒：“契合期又加上向導素？也太要人命了！”
向導素起初隻是極淡的味道，漸漸會越來越濃鬱，直至影響到哨兵的嗅覺完全失控為止。
季沉嫣隻是處於最初階段，就帶來了這麼嚴重的後果。
眾人無法想象擴展到最後,會引發怎樣的海嘯。
“向導素她是第幾例？”
“七！”
所有人都在看她。
季沉嫣佇立在原地,像是被黑夜裡的狼群緊盯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向她撲來,充滿了危險性。
西部基地並不如南部基地一樣看重向導，但西部基地格外的看重向導素。
季沉嫣根本沒能理解自己的變化。
她遲疑僅一秒，便用短刀朝著前方劃出一道弧形。
權月的身體還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她必須攻出安全距離！
程蒙被迫退後了好幾步,下手變得更為遲緩。
“你等等！”
程蒙捂著鼻子，“向導素會因汗液而更加濃鬱，況且你馬上要引發哨兵的契合期了！”
季沉嫣：“我……引發？”
她不太能夠明白其中的含義。
但程蒙不敢靠近，反倒一直在退後，從他的反應上，季沉嫣便知道事情嚴重了。
正當此時,風裡帶來了危險的氣息。
遠方樹木一顆顆橫向砸落，全都朝著同一方向,地麵突然竄起一個鼓包,小型畸變種如嫩筍一般拔地而起。
“畸變種真的來了！快殺！”
“不穿防護服,向導就夠引怪器了。”
“但現在哪怕穿了防護服，也無法完全防住向導素！”
那就是天然吸引哨兵的利器！
那隻田鼠一樣的畸變種,正要朝著季沉嫣跳過來,便率先被季沉嫣用槍口抵住。
碰——
悶響過後,隻剩下一具開孔的屍體。
血肉飛濺,如雨點一般砸在了地上。
“暗鼠。”
“最低級畸變種，一個群體分食哨兵的產物，其主要特征便是嗅覺靈敏，爪子攻擊，弱點是在頭部。”
季安國一邊捂著傷口，一邊照看著昏迷的權月，將信息告訴了季沉嫣。
在聽到向導素三個字的時候，他的神經比在場任何一個人都要緊繃。
季沉嫣：“好！”
眾人還未感歎她的身手利索，就看到了更多的鼓包正在隆起，這裡即將被畸變種的浪潮吞沒。
出大事了！
不管是誰，都在被迫迎戰。
所有東西都很潮濕，樹木和泥土混雜著難聞的氣味，現在卻被另一種氣味覆蓋。
哨兵本能的追逐，快要扼製不住開啟平日裡屏蔽的嗅覺。
“救命，我快要撐不住了。”
“再打下去更多畸變種都要過來了！”
為首的程蒙咬咬牙，隻得將玻璃瓶丟給了房文霍：“我們休戰！東西還給你！我還轉讓一千個貢獻點給你怎麼樣？”
房文霍：“？？？”
程蒙：“她不是跟你合作嗎？向導素的厲害你難道不知道？再打下去，附近的畸變種都要過來，快做決定！”
房文霍早有停戰想法，順勢收下了玻璃瓶：“好。”
雙方暫時達成了共識。
程蒙朝著後麵大喊：“停手、通通停手！姑奶奶，你也千萬彆動手了，哪怕多動一下向導素都要散發得更快，算我們求你。”
季沉嫣微喘著氣，總覺得行動時耗費了更多體力，腦子也昏昏沉沉得難以思考。
雙腿在發軟，沒有力氣的跌坐在地上。
“我們……不打了？”
“打你個大頭鬼！我們趕緊送向導進城啊！”
所有人都放下了個人恩怨，一切重點即為向導。
再這麼下去，嗅覺失控後，他們一定會被香崩潰的！
房文霍捂著鼻子，虛弱的說：“她的哨兵是誰？趕緊幫她壓製下去。”
話音剛落，暗處便緩步走出來一個人——
謝絕的頭頂還沾染著濕漉漉的樹葉，眼瞳宛若幽冷深潭，無法放進任何東西。
解決了三個，還是四個？
總之沒殺，而是讓他們失去行動力。
現在什麼都不在意了。
哨兵基因裡對向導的渴望，被全數刺激了出來，以至於那一刻眼底隻能放下季沉嫣。
“小心。”
季沉嫣喘氣提醒道，“周圍還有一些畸變種沒有被處理乾淨。”
異能很快讓所有的鼓包都結了冰，封住了它們的行動。
謝絕彎下腰，背脊緊繃的抱住了季沉嫣：“沒事了。”
季沉嫣的雙腳離地，在見到謝絕的那一刹，才感覺到了古怪。
她想要他抱。
甚至她在這一刻，真的感受到了這群人嘴裡說的向導素的存在。
向導素從漫無目的的散發，到專程聚攏於一處。
她幾乎用了全部的向導素，把謝絕包裹了起來。
咚咚咚。
心臟的跳動聲宛如悶雷作響。
就像是明目張膽的勾引。
有了謝絕的出現，眾人才鬆了一口氣，身上的壓力赫然減輕。
“好神奇啊，雖然向導素在野外會帶來各種麻煩，但我的情緒竟然有一點點被安撫。”
“不然現在西部基地怎麼如此重視向導素呢？”
向導素是麻煩也是幫助，一把雙刃劍。
這麼多人爭搶一個任務，可想而知現在對向導素有多麼看重。
向導素會帶來極大的困擾，尤其是在野外。
但災難日裡，就不一樣了。
平日裡嫌棄的東西，瞬間奉若珍寶，隻因為向導素不僅僅會被一個哨兵聞到，通常是範圍類的散發，還能安撫哨兵。
謝絕：“先進城。”
原本尖銳的各方勢力，卻因為向導而達成了簡單共識。
所有人都朝著西部基地A入口趕去。
—
西部基地和南部基地尤為不同，山壁陡峭，崇山環繞，將整個西部基地都包在了裡麵。
大大小小、重重疊疊的山峰，就像是起伏的濤浪。
少數的出入口，都做了嚴密的防控。
十米一排自動機關槍，百米一個哨塔，每天都會發生大規模的清洗，卻從來沒有蔓延至城內，而是控製在了出入口的幾個區。
南部基地的人逃往西部基地，監測點所有人都要不堪重負，武放也是其中一員。
雖說災難日的第一天，所有人都立下宣誓要認真、專注、負責的檢測每一個逃難同胞。
可連續加班加點了四五天，體力早就快到極限。
看到那一群人急忙跑過來時，武放嫌棄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哎，又有人了？南部基地那邊過來幾十萬吧？”
待那些人越來越近，武放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武放回頭朝著同伴大喊：“喂，你們聞到什麼沒有？”
“能有什麼？”
武放：“最近向導管理協會公布的向導素啊，安雅莫會長主導的，好像有點香……”
“哈哈哈哈，你是這幾天聞多了腐臭和酸臭，患上五感失調症了吧？”
武放正要反駁，便瞧見了幾個哨兵優先走了進來。
程蒙著急的喊：“快幫我們申請特批，我們要送一名向導進基地！”
武放：“程蒙，你也是西部基地哨兵吧？覺得我們像南部基地一樣寵愛向導？老子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了，等級再高的向導，都不能特批！”
程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偏偏嘴笨不知道怎麼反駁。
“彆遲疑，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後來抵達的謝絕接了話：“我是天乾之一謝絕，請求申請特批。”
場上鴉雀無言。
武放是謝絕的瘋狂崇拜者，緊張興奮的看向了他。
早就聽說謝絕要回歸西部基地，竟然現在才到？
西部基地熟悉謝絕，知曉謝絕處事向來隨心所欲，想衝進去早就動手了。
申請特批？
不好意思，沒聽說過！
武放自然知曉這一點。
對於西部基地的人而言，謝絕的暴戾和任性不是最吃驚的，謝絕的改變才是最吃驚的。
武放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懷中的人，難道是因為這名向導？
高熱、虛弱、即將要昏睡過去的向導。
似有似無的香味，隨著她在這裡的時間越久，漸漸就變得越清晰。
看著像是結合熱，可更仔細的辨彆，竟發現是最近極其重視的向導素反應。
武放頓時一個激靈：“啊啊啊，她——！！”
剛剛放的狠話還熱乎著，武放恨不得捂臉，真是丟人啊。
武放趕忙進入到了裡麵，把特批交給了謝絕：“去向導管理協會看看吧。”
謝絕：“不用，我們去更近的‘搖籃’。”
那不是……
裴劍所在的地方？
剩餘人員全都被擋在了外圍，隻允許謝絕和季沉嫣優先進入。
等他們離去之後，所有人都麵麵相覷，眼神裡透著驚疑和喜悅，就像是看到了希望。
第七例終於被發現了！！
—
季沉嫣被放到了一張柔軟的床上。
淩晨兩三點，極光的光帶千變萬化，神秘又危險。
厚重的玻璃，也無法阻隔色彩的透入，照到了歐式布置的屋子裡來。
季沉嫣額間一片滾燙，恍惚間聽到了一旁的爭吵——
“謝絕，你沒聽進去我的忠告嗎？我已經告訴過你，能夠適應S級哨兵的向導太少見，應當立即完全刻印。”
“我要做什麼，輪得著你指手畫腳？”
“這隻是利益最大化的考慮，聽說她也能被封燃暫時刻印？如果你還不行動，我就要下令讓他們先去做匹配測試了。”
“裴劍，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如果你早早聽了我的勸告，就會直接跨過契合期。現在可好，如果契合期真的開始，接下來三天你會臣服於本能。我在這段時間裡想做什麼都可以。”
爭吵到最後，兩人不歡而散。
謝絕陰沉著臉，回到了裡麵的房間。
季沉嫣趕忙閉上了眼，儘量將呼吸放得平穩。
隔了一會兒，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也不見謝絕走過來。
季沉嫣睜開了眼，才瞧見了角落裡的謝絕。
分明房間那麼大，謝絕卻隻是占了極小的地盤，甚至疲憊的蜷縮著，根本不像他了。
她能感受到，某種輕微的共鳴。
謝絕的精神體，想要出來……？
一般而言，精神體就是主人的各類情感的表現體，極其稀少發生不聽主人話的時候。
不光是謝絕，她的精神海也在激蕩。
沒有任何的預料，虎鯨便從她的精神海鑽出，在假性A級的事件之後，虎鯨已完全長成，大得占據了整個房間。
像是被引誘一般，謝絕的精神體也不聽話的飛了出來。
兩方相撞時，更深的渴望誕生了。
季沉嫣和謝絕同時激靈，仿佛要一並沉淪。
哪怕是這麼大的房間，虎鯨依舊遊動困難。
它很快主動縮小了身軀，愉悅的繞著白隼遊來遊去，明明什麼都沒有乾，這一幕卻怎麼看怎麼澀氣。
兩隻精神體抵達了季沉嫣的麵前，白隼發出短促的叫聲，似乎想要催促季沉嫣做點什麼。
謝絕眼瞳發紅，艱難的說：“不要……回應它。”
季沉嫣用手撐起了身體，略一遲疑，便讓白隼得逞。
它跳到了她的懷中，然後用豆丁眼看著她。
季沉嫣：“……”
謝絕：“……”
都說精神體肖似主人，白隼比主人還狗。
季沉嫣觀察著謝絕的反應，朝著它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