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趔這一下, 像是天上掉來個雷, 炸在包間裡,把所有人都嚇得一驚。
她見過費趔犯渾, 揮舞著拳頭要找對方當事人算賬,在公司裡梗著脾氣跟她犟,脾氣大起來頂撞他爸像頭驢一樣。
但這是她第一次見費趔打人。
包間裡安靜了一秒後,全都湧過來圍著他,地上被他踹了一腳的黃毛也麻溜地爬起來,不知道縮到了什麼地方。
費趔轉過身看念稚, 那張臉在炫彩的鎂光燈下,還是那個樣,張狂, 不懂事, 卻又透著關心。
“你沒事吧?”
念稚搖搖頭, 她還想起自己是來找費趔算賬的,於是冷著臉,沉著聲音:“你跟我出來。”
周圍的人不知道發生什麼, 眼神先是在念稚身上轉悠, “你怎麼說話的。”
費趔煩躁地擺開周圍扶著他的人, 搖搖晃晃地跟在念稚的後麵。
便往身後揮手:“滾開, 都散了!”
一眾男男女女很快散了, 念稚帶他來到安靜的地方。
費趔大概真是喝多了, 臉頰一片緋紅, 眼神也直直的, 但好在意識還沒亂,能認出人來。
他靠在牆壁上歪歪扭扭,笑容也透著傻氣:“你怎麼來了?”
念稚虎著臉:“記不記得上次我讓你提交到法院的證據?”
說到這事兒,費趔也不笑了,見念稚臉色不好,大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記......記得,怎麼啦?”邊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念稚:“我給你那份證據,你後來交給法院了嗎?”
費趔先是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低下頭,他平時囂張慣了,就連犯錯誤都是下意識地想要反駁是彆人的錯,可是剛一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念稚:“我問你話。”
費趔抬起頭,咬著腮幫子,十分用力地說:“我弄丟了!”
念稚都被他理直氣壯的態度給弄呆了,“弄丟了你就給我偽造一份給法院呀,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我差點要被禁業幾個月。”
說到嚴重性,費趔眼裡囂張的光彩暗了許多,他大概也沒想到隻是照著原來的證據做了一份,會惹出那麼大的禍端。
嘴唇動了動,囁嚅問:“那你有沒有事啊?”
念稚生不出什麼好脾氣:“你證據丟了為什麼不告訴我,那都是複印件,大不了我再拿著複印幾份給你,你怎麼想到拿自己做證據交上去的?你有沒有腦子呀!”
破口的一頓罵,費趔的氣焰被她越罵越矮,一米八幾的大男孩,最後從站著變成蹲在地上,抱著頭,就是不說話。
這件事好在法官沒有較真,算是有驚無險,念稚心裡有氣,也不至於逮著人死罵不鬆口。
歎了口氣:“你起來吧,你這樣蹲著就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還有,以後你不要跟著我學做事了,如果你還想待在法務部,可以去彆人那裡學習。”
說到這裡,念稚也想著,就當被費趔坑長點記性。
“你起來吧,我走了。”念稚站在他身邊,正準備轉身就走,但見費趔沒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酒喝多了。
心裡不太放心,她蹲下身,碰了碰他:“哎——你怎麼了?”
費趔揉了把眼睛後,猛地抬頭,紅通通的眼睛像隻狠兔子似的盯著念稚:“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寧願憑著記憶重新寫一份證據都不想告訴你這件事?”
念稚被他質問的一愣:“為什麼呀?”
費趔大概從小被慣壞了,不管做什麼事兒太過於隨心所欲,或者說在他成長的經曆裡,從來沒有人正確引導過她。
以前雖然有費宸,但兄弟倆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始終有隔閡,加上費宸十六歲就從家裡離開,以至於後來費趔的生命裡始終再沒有什麼正麵引導的人。
費正銘年輕時既能做出辜負費宸和他母親的事兒,老來自然也能做出辜負費趔和林曼瓏。
隻不過林曼瓏能忍,隻要她有兒子,隻要她一天不離開家,這些就都是她跟她兒子的。
費趔在這種不太正常的環境之下,一路長大,雖然沒長得太歪,卻又彎彎曲曲,始終找不到太正的方向。
後來他遇上了念稚。
他對她感到好奇是從他猜測她與費宸認識時開始的,後來又在一個部門相處了一段時間,念稚工作能力強,責任心非常重。
責任心這種東西,普通人都很少有,更不要說是費趔。
念稚見他不說話,也不太想聽他狡辯什麼借口,於是攏了下包:“你不說我走了。”
費趔靠牆站著,就跟一棵光禿禿一根綠葉子都不長的小楊樹一樣,梗著脖子站著,叫人看不出什麼希望來。
本來他在念稚手下學做事,她還能對他生出些管教關心也罷的心思。
費趔先是用紅通通的眼睛盯著念稚,然後在沉默中慢慢張開嘴:“因為我害怕你對我失望,害怕給你添麻煩,害怕你說我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害怕你說,我除了姓費,彆的一無是處。”
他這一通吼出來,直接把念稚吼的呆愣兩秒:“我......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
費趔:“你說過,那天在門外,我都聽見了!”
念稚想起那天對費正銘說的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做聲。
“我知道你心裡看不起我,覺得不如我哥。”
念稚:“我沒有。”
費趔大聲,凶撲撲地朝著念稚吼道:“你有!就算你嘴上不說,但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他大概是喝醉了,這時候念稚說什麼都是錯。
念稚點頭:“好好好,都是我的錯,等你酒醒了再說。”
費趔背靠在牆壁上,拳頭緊握,猛地砸了把牆:“我沒醉!”
念稚:“.......”
費趔委屈的像個一百三十斤的胖子 。
“我知道你們每個人心裡都這麼想,我哥比我優秀,就算我再怎麼追趕都趕不上。”
“雖然你們表麵上都順著我,但我知道我沒我哥有本事,乾不出什麼大事來,就連我媽,她想要會所都因為覺得我管不了公司。”
“可我就是個普通人,是因為我哥太優秀了,才把我襯托的這麼笨,這麼一事無成。”
費趔說到最後,又蹲到地上了。
這會兒是真哭出來了:“你們知不知道,做他的弟弟也很累!”
念稚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費趔喝得是不是假酒。
遲疑問:“我送你去醫院吧?”
費趔搖頭:“不去。”
念稚:“那你去哪裡,或者你司機呢?”說著掏出電話,要給他司機打電話,“要不你告訴我你家地址,我讓人送你回去。”
念稚慢慢地靠近,正準備蹲在地上看看費趔情況什麼樣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力道,將她整個人帶了起來。
念稚看著突然冒出來的費宸,眨了眨眼,“你怎麼來了?”
費宸應該是從家裡趕過來的,沒有穿西裝,而是簡單的一身居家服,深灰色的衛衣,拉鏈拉在喉結的地方,離下巴不遠,念稚轉頭時,他正低頭看著她,於是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又拽帶到了身後。
念稚站在他後麵,伸著頭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呀?本來我就打算問他幾句話就走,哪知道他喝多了.......”
費宸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們兄弟倆很久沒有心平氣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