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顧前輩的功勞。
火鍋吃到一半,大家筷子都放慢了。顧灼灼給溫嶽單獨熬的湯也被送上來,他給溫嶽盛了,拿勺子攪著降溫,說道:“公司明年的計劃出來了,估計再有一周,你們就能收到通知。”
任高遠還在絞儘腦汁想要吹首富的彩虹屁,聽見這話也迅速轉移了注意力:“真的?”
“嗯。”顧灼灼把劇本的事粗略說了說。
“青春校園,古裝懸疑,還有個賀歲電影,就是這些。我估計會大量啟用公司的新人演員,你們都會有機會。”他摸摸碗壁,將湯遞給溫嶽,又給他夾了一筷子菜。
林西是最高興的那個,他興奮得幾乎看不見彆的東西了,攥著手問:“那我們能演主角嗎?”
“主角不一定,”顧灼灼說:“但是重要配角的機會肯定會有。但你們也不能因此鬆懈,如果外聘的導演覺得太差要換人,我們也會酌情考慮的,畢竟公司的劇也要保證質量,才有捧人的可能。”
邱菱角都要哭了,顫聲問:“我們還能挑?”
顧灼灼笑了笑:“是雙向挑選。這幾個劇不一定是同時拍攝,如果時間合適,導演也看重,你們甚至可以同時出演。彆太激動……”他抽了張紙遞給邱菱角:“要知道,你們紅了,以後才能給公司的劇帶來更多的關注度。鐘聲是想培養長期的,能留在公司的演員,必然不會虧待新人期的你們,也希望你們能夠給公司更多的信任。”
季羨一直沒說話,顧灼灼轉向他:“季羨,小彭說你要簽去光耀,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雖然鳴金你沒辦法參加,但鐘聲以後也會有好劇本。”
“……算了。”季羨悶悶地說:“謝謝顧前輩,但我家已經幫我找好人了。”
“這樣,”顧灼灼頓了頓:“太可惜了。”
“不過也沒關係,”他又彎起眼睛:“以後到了新公司也要好好努力,隻要肯付出,總有一天會有收獲。祝你在光耀一切順利,我們相識一場,要是遇到什麼困難,給我打電話或者發微信。能幫的我都會幫。”
林西都聽得感動了,他喝了不少酒,眼睛水汪汪的看著顧灼灼。
顧灼灼轉而叮囑他們:“你們也是,小彭,林西,菱角,我的號碼存好。要是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想了想又說:“如果有很緊急的事情,但是我在拍戲沒接到的話,打給你們溫大哥的秘書。”
顧灼灼看一眼溫嶽。
溫嶽放下筷子,雖然冷淡,卻給了肯定的答複:“找不到灼灼就找我。情況說清楚,我來處理。”
…………
溫嶽的司機開車送四個小的回去,車上,林西喃喃說:“溫大哥到底是什麼人啊?”
邱菱角鬱悶:“不如說,顧前輩到底是什麼人。說是那個姓溫的情人我肯定不信,哪有大老板會給小情人的後輩電話,說有事找他的?我爸帶學生,我媽都不會跟他的學生說有事找師母。”
彭英傑感歎:“這是爹啊!”
三人:“…………”
季羨臉黑黑的,鬱悶說:“煩死了彆說了,你們想過沒,能住海庭的人身份都不簡單,顧前輩跟他談戀愛,壓力多大啊?”
他們都是熟讀各類的預備文藝工作者,頓時開始腦補各種豪門恩怨,羅密歐與朱麗葉,或者公主與灰小子……不對王子與灰姑娘,豪門惡婆婆甩手一個億的支票要他“離開我兒子”……
邱菱角兩個揪揪都低落地垂下了,思路已經拐了九曲十八彎,進入到棒打鴛鴦劇情。
顧前輩沒名沒分,趁溫大哥出差被婆婆關進祠堂。他三天水米未進,暈倒在昏暗的閣樓裡,善良的小丫鬟(菱角飾)大哭:少奶奶,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會餓出病根的!這時惡婆婆出現,冷哼一聲:一個生不出孩子的沒用的東西,病了我們家也有錢治,怎麼,難道他肚子裡有了?嗬……
“菱角……”林西心驚膽戰地推了推她:“你哭什麼!?”
邱菱角捂住眼睛:“他生不出孩子!”
林西:“?”
這時彭英傑微信響了,他激動地說:“來了!”
三人一起朝他的手機屏幕湊。
之前看任高遠那個舔狗的樣子,就像是溫嶽的身份的人。他們好奇很久了,但在彆墅裡沒機會問,不是一同走的沒辦法,隻能發微信,這會兒終於有回複了。
四人都緊張起來——溫嶽的身份關係到顧前輩的情路是否坎坷,這也太重要了,邱菱角甚至雙手合十,祈禱溫大哥彆太厲害……
任高遠:首富。[分享微博]
“…………”
“……???”
空號微博粉絲八千萬——江天集團認證董事長,溫嶽。
還沒等邱菱角喊一二三暈過去,任高遠那兒又發來一條消息。
任高遠:[表情:哭泣]
任高遠:[表情:死於無知]
任高遠:[表情:我他媽怎麼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任高遠:上次錄綜藝,全節目組都知道了溫首富大老遠來看小顧。
任高遠:我就覺得他們感情好,但這不妨礙我拍溫首富馬屁
任高遠:剛剛溫首富和我談話,警告我不準再拍馬屁,並告訴我一個驚人的事實
任高遠:你們顧前輩姓顧,顧氏集團是他的,顧灼灼和首富青梅竹馬讓我們放尊重點
任高遠:[表情:躺進棺材說晚安]
***
“你這樣跟他說,要不了多久,全公司都要知道了。”顧灼灼也不是非要隱瞞身份,隻是覺得這樣能看清一些人的嘴臉,比走到哪兒都一片鞠躬要有意思。
桌上杯盤狼藉,不用他們收拾。紅酒還剩半杯,顧灼灼索性喝掉了,臉上泛起淡淡紅意。
“你不需要看清他們的嘴臉。”溫嶽說:“不然以後還會有任高遠這樣的人。”
溫嶽說這句話的時候,態度相當嚴肅。
顧灼灼隱約明白,溫嶽之所以不高興,一是因為任高遠對他區彆態度讓他不舒服,二是季羨的事情。
溫嶽在商場上說一不二,不近人情,從來沒有人敢挑戰他的底線,做背叛的事還得到他的好言好語?做夢呢。
但是顧灼灼不同,姑且不談他有另外的考量,哪怕內裡沒有任何內情,隻是養了個白眼狼,他也不會太生氣。
性格原因,他本來就不夠強硬。比起讓身邊人心驚膽戰,他本能更喜歡大家和氣一些。
這樣的性格不適合在商場打拚,他很久以前就明白這件事,也因此很反感接手家裡的產業。
這個世界的他管理顧氏幾年,無功無過,但離職時秘書處幾個年輕女孩都舍不得他,在走廊裡哭成一排,還說借他的漫畫還沒還……
顧灼灼這才知道,如果沒有發生那場事故,這個世界的自己是會把漫畫借給下屬的。
不過經過前世的曆練,現在的他已經不一樣了,他不會借漫畫給公司職員,也很能理解溫嶽的想法。
如果不是季羨要去的是光耀,他不會對他說“遇到麻煩找我”這種話。
他需要認識更多光耀的人。
地下黑網站的存在,提醒了他覃存知這一世也未必乾淨的事實。而與覃存知相熟的林建,更是必須要抓到。
可是怎麼和溫嶽說?
溫嶽如果問他,怎麼認識的林建,為什麼知道他是壞人,為什麼懷疑覃存知……他該怎麼解釋?
顧灼灼臉紅著,眼神因為喝了酒而顯得迷離。
空氣中還飄著散不去的鮮辣香味,是從沒有出現在這間屋子裡過的生活氣息。
溫嶽看著他,見青年微微仰頭,二層挑高的頂上墜下閃爍的吊燈穗子,折射的光斑映在顧灼灼眼睛裡。
他像在回憶什麼,有些溫柔的哀傷,這令溫嶽焦慮,覺得那是不應該存在的。
“灼灼。”他沉下心,伸手去摸顧灼灼的劉海,想問他linjian是誰,然而手機響了。
顧灼灼猛地回過神,到處找手機,拿到後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張律師。他眼神閃了閃,把手機遞給溫嶽。
溫嶽深深看了他一眼,穿了件外套去陽台接電話。
“溫董,黑網站的事情有進展了,我剛從警局回來。”電話那頭,律師公事公辦道。
案件沒偵破前,不應該將細節透露出去。但是江天集團到底地位超然,溫嶽的身份擺在那裡,加上他們是第一報案人,能得到一些可以透露的信息。
“王助理的聯絡人,微信號沒有實名,手機有專用的掩碼設置,地理位置也不可查。那晚的攝像像素太低,得不到有效人臉信息,他的其他行動也十分謹慎,可以斷定有同夥接送。從這一點就可以判斷,對方是個有規模的組織。”
律師道:“警方走訪了王助理的家人朋友,他在娛樂圈相熟的劇組工作人員,都沒能獲得有效信息。而J先生的代號,警方在王助理提供的酒吧名單走訪,也一無所獲。”
“網站呢?”溫嶽皺眉。
“是的,這幾天都在查網站本身。”律師解釋:“網站服務器經過追查,發現在菲律賓。跨國辦互聯網案件十分困難,申請許可用了一段時間,同時在查網站的發展曆史。但是……不知道哪裡打草驚蛇,現在網站已經被關閉了。”
“…………”溫嶽:“繼續。”
“好的。雖然網站關閉,但是一些曆史數據仍然可查,警方分析了它從成立到擴大規模的時間點,中間有過幾次關站和版本更新,不過因為沒有嫌疑人,沒有參考價值。這時我提出了您之前說的點……”
“覃存知。”
“是的,覃存知。為了配合調查,藍粒今天過來做了筆錄,把她和覃存知相處兩年的細節報給了警方。覃存知和她有過人身金錢交易,又涉及到試探法律邊緣行為,局裡非常重視。雖然王助理和J先生與網站,在現實中和覃存知並沒有關係,但我還是建議他們做個比對。”
律師頓了頓:“結果,有些時間點十分巧合。”
“覃存知出國上大學,三個月後該網站成立。他畢業回國那天,網站短暫關閉,兩個月後又重開。這些都較模棱兩可,但早年有一個拍賣紀錄,在一個暗網論壇裡被人以文字形式紀錄下來過——這個網站在暗網裡有不小的名氣——覃存知二十八歲那年,去西省某地視察,那晚網站有一場重要拍賣。那晚八點,覃存知所在縣全縣停電,拍賣便被管理員以權限鎖定,直到停電結束後才重新開始。”
律師猶豫道:“暗網論壇的發言不具備證明力,警方隻能查到那晚某縣停電,卻查不到覃存知那天是否在某縣。現在還在緊張的比對中。”
溫嶽閉了閉眼。
顧灼灼剛剛去衝了個澡,穿著浴袍,頭發吹得半乾。他久久不見溫嶽上樓,便拿了一條羊絨圍巾過來,和他隔著陽台玻璃門對視。
溫嶽有在陽台打電話的習慣,並且不喜歡彆人聽見電話的內容。顧灼灼便不過來,隻是衝他彎著眼睛笑,把圍巾舉起,指了指。
溫嶽對著電話:“稍等。”
而後拉開門,顧灼灼便走近,把圍巾遞出來。
他穿得太少了,沒有進滿是冷風的陽台,隻對著縫隙說:“還沒打完麼?可以去書房說。”
“一會兒就好。”溫嶽說。
“嗯,”顧灼灼又笑了笑:“那你說完早點進來,我先上去了。”
“溫董?”電話那頭律師提醒。
“好了,還有事嗎?”溫嶽問。
“暫時沒有了,有新進展,我會給您報告。”
溫嶽應了一聲,垂下手,卻並沒有進屋,而是把那條圍巾戴上了。羊絨十分溫暖,一如顧灼灼給人的溫度。他變化太大了,讓溫嶽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半年前他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然而現在,他會自然地說起“我們公司的小孩”,會關心他們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
灼灼開始學習煲湯,給他做吃的,提醒他睡覺,甚至單獨約了顧氏相熟的醫療團隊,谘詢他的身體狀況。
灼灼學會了分寸,不闖入他的領域,尊重他的所有習慣,給他送圍巾,對他笑。
如果僅僅是長大,溫嶽也許不會這麼執著地想要一個理由,但灼灼像是經曆了什麼事情,偶爾眼睛裡流露出傷痛和憂鬱。
一周前,顧灼灼不小心在客廳睡著。也許是睡姿問題,他沒一會兒就開始做夢了。
那一定是個噩夢,灼灼皺眉,眼動,出汗。嘴裡喃喃說linjian,linjian。灼灼還喊了他的名字,奮力掙紮,手肘磕在茶幾邊緣,讓他幾乎扣不住。
當時,溫嶽滿心暴戾,他知道,竟然有什麼事在他眼皮底下發生了。
誰能有這個本事?
linjian是什麼人?
他開始讓自己的團隊查一切和灼灼有關的事情,再在他的接觸範圍內找尋linjian這個人。然而無果。
溫嶽除了身體,幾乎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挫折。
怎麼會查不到?怎麼可能查不到!
然而剛才聽律師說完進展,他開始細細回憶顧灼灼聽到各種詞時的表情。
光耀。
季羨那個小孩說自己要去光耀時,顧灼灼的表情有瞬間的不喜。
而光耀,是覃存知的。
溫嶽抬手撥出一個電話,幾秒後接通,他說:“新任務。”
“好的先生。”
“不要查灼灼身邊的linjian了,查覃存知的。光耀的老板覃存知,和他直係親屬,身邊是不是有過一個叫linjian的人。”
“是。”
溫嶽掛掉電話,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
鎖屏上是顧灼灼的照片,王煦晨那天拍。
灼灼被一群人圍著,隻能看見一隻纖細的手臂露出來,在一眾黑色身影裡白得發光,好像在掙紮。
溫嶽知道自己很病態,占有欲讓他憤怒,破壞欲又讓他興奮。
王煦晨了解他,還一肚子壞水,這張照片精準地戳了他的敏感神經。
收到照片的那天,他差點一個電話讓保鏢把王煦晨揍進骨科醫院。
“…………”他將手機鎖起,終於拉開門回去。
***
接到嚴導召喚,顧灼灼用十分鐘洗漱,讓司機送他去了西區某早茶茶樓。
天剛蒙蒙亮,顧灼灼下了車,頭昏腦漲地踏進晨霧裡,忍不住縮了縮,裹緊羽絨服。這兩天又吹來了西伯利亞冷空氣,他什麼風度都不想要了,怎麼保暖怎麼穿。
說起來溫嶽就不一樣,顧灼灼非常欽佩地想到,溫嶽明明超怕冷,卻堅持靠大衣過冬,典型的要臉勝過要命。
不過他不怎麼出室外,也還好,要是去視察可不能這樣穿……
顧灼灼踏進茶樓,被熱氣一熏,打了個噴嚏。
嚴導坐在雕花隔斷後的小桌上,此刻站起來招招手,顧灼灼看著他的小鼻子小眼,非常努力地擺出了笑容,以防自己的殺人**不小心流露出來。
大冬天六點半吃早茶,人乾事。
“小顧,”嚴導吸了吸鼻子,好像是感冒了,揣著個土了吧唧的紅藍條紋熱水袋套套,讓他坐:“來,介紹下,我們的駱將軍,還有你的阿玲妹妹。”
圓桌右側,坐著苗航,和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