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克斯很小的時候, 他就經常思考一個問題。
[一個人的力量, 究竟能不能改變社會?]
千萬不要小看孩子,他們腦子裡經常充斥著生死相關的奇思妙想, 霍克斯的能力是與生具來的, 在幼稚園的時候, 他就因為能夠靈活地操縱羽翼而深受老師的喜愛。
“有這麼強的能力, 你以後一定能成為很了不起的英雄吧?”
“要成為能夠改變世界的大人物哦!”
霍克思想:真的假的, 隻要有強大的個性,就能改變社會, 改變世界了嗎?那樣社會究竟有多脆弱啊!
坦白來說,在歐魯邁特出現之前,他從來就不相信, 有人能憑借一己之力, 改變世界,但社會確實因為no.1英雄的出現,而變得更加安定。
[即便是以一人為中心支柱的,搖搖欲墜的安定。]
至於為什麼他今天早上會想起童年的插曲,則是因為今天早上東大附中的校長上杉跡尋對他感歎說:“我們培養的不僅僅是普通的學生,而是日本的未來。”當在說這句話時,他麵前的屏幕正在進行長枝山竹作品發布會的複播。
明明隻是一場簡單的作品發布會,非文學圈與粉絲圈的人都不會太關注,卻偏偏在網絡上走紅,歸根結底,與太宰在發布會上說出的那些驚人之語有關。
“倒不是說他提出的觀點有多麼新穎。”上杉跡尋說, “如果在八十年前,在個性社會到來之前,任何一位受到教育的公民都能意識到現代英雄製度的弊端,但是放到現在,在這個由於英雄存在才能維持最低治安保障的國家中,是絕對不會有人試圖挑戰英雄的權威。”
“普通人想不到這些,畢竟英雄的職業已經被神化了。”在說這句話時,他的臉上透著股深深的冷漠,“而能想到這些問題的人,卻沒有誰敢與提出,就算是說了,也沒有人會比太宰君更加嘲諷了。”
[是啊。]
霍克斯深以為然。
[即便是一模一樣的,一個字都不差的話,換成太宰那小鬼以外的人說出來,就是沒有他來的有力度,搞不好會像是蹩腳的東施效顰的可憐人,為了博得民眾的關注而故意說反話,最後被網絡上的子民罵得臭死吧?]
經曆過每年票選排行的英雄們,對網絡上那一套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的。”霍克斯說,“隻要是太宰說的話,就會被他本人賦予異樣的說服力。”
他與上杉跡尋進行的,仿佛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談話,年邁的紳士望著玻璃窗外。
——兩三棵櫻花樹依偎著,春日早已過去,夏日的陽光蒸騰著熱度,花壇旁的青石板被烤焦了,倘若打個藍皇蛋上去,不出幾分鐘便會烤成邊緣焦黑的煎蛋。霍克斯一時拿不準上杉校長在看什麼,是鬱鬱蔥蔥的夏季櫻樹,還是滾燙的青石磚?
“霍克斯君聽說過希特勒嗎?”校長忽然說。
“我……聽說過一點。”霍克斯斟酌著回答。
“據說他原來是畫家,但希特勒在做畫家的時候就有一幅絕好的口才。”他說,“無論是說服力也好、語言組織能力也好、甚至是渲染氣氛的能力,人類曆史上能夠比得過他的人絕對不多。”
“然後,希特勒先生成為了人類曆史上的罪人。”
他說:“太宰君所擁有的煽動人心的能力,跟希特勒先生很像。”
“在我看來,他是能以一己之力,改變日本曆史的人。”
[不,等等。]
霍克斯覺得很古怪。
[其他部分倒沒什麼問題,雖然對那個小鬼能不能改變日本這件事我抱有疑惑,但為什麼非要用希特勒作為比較。]
把人類曆史上的罪人拎出來,怎麼看都很奇怪吧。
不得不說,校長的**讓霍克斯非常得不舒服。
如果在場的不是霍克斯,是一位更加年長的,更加油滑的英雄,很有可能直接順著上杉的話說下去了,但是霍克斯,他年輕又高傲,與其他年少成名的大人物一樣,背後站著驕陽。
“我不覺得,上杉校長。”他說,“太宰那個小鬼,能不能改變世界是個未知數,但有點是可以確定的。”他說,“他跟希特勒那樣的戰爭犯人絕對不一樣。”
“那個小鬼確實很惡趣味沒錯,又懶惰,想得又多,而且思想還有點黑暗,但總體來說他是個還算可以的人。”霍克斯壓低聲音,“起碼他也給了我一點幫助。”
上杉跡尋的麵色是霍克斯捉摸不透的。
“是嗎。”他說,“太宰君原來已經成好孩子了啊。”
[等等,這個說法……]
[剛才我就想說了,上杉校長是不是跟太宰認識啊。]
隻可惜他並沒有給霍克斯解答疑惑的想法,校長甚至結束了剛才的話題,將一份文件放在了霍克斯麵前的桌上。
“真不愧是no.3的英雄,聘請你成為學校的榮譽校長真是做對了。”他說,“這份文件,非常有建設性意見,不管我們的學生未來究竟做什麼,現在的社會,終究是英雄起到主導作用的個性社會,想要成為優秀的人才,總要與英雄多多接觸。”
“正好最近上層好像也在說關於敵人家屬的安置問題對吧,很好很好,這項活動也很關注時事。”他微笑著說,“就交給霍克斯君你了。”
……
霍克斯在走廊上行走,在東大附中的校園裡,很少能遇見對他尊敬得過分的學生,這間校園裡,英雄宅的數量很少,即便有女同學駐足看他,更多也是對於池麵英雄的熱愛,其他就很少了。
走近1年級A班的門,他剛準備推門進去,就聽見同學間的私語穿過門縫,飄進他的耳中。
“聽說了嗎,渡我被身子學姐……”
“好像說是失蹤了吧。”
“哎,真的假的,我們學校也會有學生失蹤嗎?”
“之前不是說她成為人質,可能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吧。”
“真的假的,渡我學姐是多開朗的人啊。”
“不過,每年都有這樣的人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學校裡生存下來的。”
“可能吧……”
霍克斯的手頓住了。
在日本社會,年輕人失蹤是件不是很少見的事,北海道鄉下的人湧入東京後,就與原生家庭切斷聯係,這是普通的失蹤,有些則是年輕的男女踏上了上京的列車,隨後父母再也尋找不到人影。
礙於情麵,孩子的父母會說他“出國留學”“外出深造”之類,羞恥得連尋人啟事都不願意張貼,不被任何人知道,這就是日本的社會。
[渡我被身子的失蹤,是哪一類的?]
不知怎麼的,對方被鮮血浸潤半身的模樣,猛地鑽進霍克斯的腦海中。
“嘩啦——”班級的門被拉開了。
霍克斯逡巡一圈,絕大部分人都端正地坐著,你無法想象上一秒他們是在拌嘴、傳閒話、打鬨、還是做些彆的什麼,太宰沒骨頭地趴在桌上,大大方方地擺弄他的手機。
他的手臂、脖頸,都跟沒骨頭似的。
/體育祭,哎,太宰同學要來看嗎?/
/是哦,不僅是我,明美醬也要來。/
/嗯、嗯/
/綠穀君有信心嗎?/
/得第一名的信心?/
/……/
/第一名,是我的目標。/
[啊真是不得了啊,雄英高中,或者說是綠穀君。]
他一邊飛速傳輸著文字,一邊在心中想。
[才過了多久啊,記憶中畏畏縮縮的綠穀君就成現在的模樣了,真想象的話,想要成為英雄的堅定夢想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起了三分的作用,剩下應該是來自歐魯邁特的認可與委托吧?]
[綠穀君,真是傳說中jump係男主角一樣的人物啊。]
“咳咳——”霍克斯假咳兩聲。
“咳咳咳咳咳——”又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該坐直的同學還是坐直的,而該大搖大擺擺弄手機的某人,還在大搖大擺地擺弄手機。